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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作者:肥锅锅 | 分类:女生 | 字数:0

第一百四十章 晴雯

书名:红楼晓梦 作者:肥锅锅 字数:0 更新时间:04-19 21:13

司棋哪里不知此番及笄不好请陈斯远来?不过是提上一嘴,于迎春心下种下个心思罢了。

眼见迎春驳斥,司棋也不着恼,只笑道:“可惜府中园子还不曾修好,不然挪到园子里去办,到时竖了屏风,将能请的都请来,总比如今要热闹几分。”

迎春哂道:“好事还能全让咱们占了去?”

司棋便道:“偏姑娘自个儿是个没心气儿的,都道有福之人不用求,我看姑娘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性儿,倒真个儿应了这一句。说不得往后姑娘还有天大的福分呢。”

迎春丢下棋子,再也下不下去,瞥着司棋道:“你今儿个怎地这般话多?”

司棋凑过来道:“我听姥姥随口提了一嘴,好似大太太有意收养姑娘。”

迎春一怔,心下杂乱不已。她幼时生母便故去了,父亲续弦,她便搬去了东大院,刚开始不过孤零零一个,也没什么人理会。待后来才有探春、惜春搬了去。

十来年下来没少受那些家奴欺负,迎春自知反抗不得,逐渐便木然起来。此时听闻邢夫人要收养她,自是心下杂乱起来。

依着规矩,她此时不过是庶出的姑娘,来日便是出阁也选不了什么太好的人家。可若得邢夫人收养,那便算是嫡出,与探春一般无二,出阁时嫁妆丰厚也就罢了,便是夫家也不敢小瞧了。

最要紧的是,有了嫡出的名分,好歹家中那些奴才不过太过欺凌,因是迎春自是肯的。只是她心下纳罕,那邢夫人素来不待见她,不知为何转了心思,忽而就要收养她了?

此时就见司棋在其身旁落座,压低声音道:“大太太自打有了身孕,这性子就转了许多,姑娘没瞧见大太太每日家脸上多了不少笑模样?”

迎春回思须臾,随即颔首。

这倒是真的,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迎春搬过来几个月,邢夫人一直笑容满面的,连克扣下人月例银子的事儿都没了。

司棋说道:“这就是了,我猜八成是大太太想为肚子里那个小的积德呢。”

迎春应了一声,心下若有所思。不拘邢夫人出于何种心思,能被收养总是好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养成不喜不悲的性子,以至于府中下人私底下都称其二木头。

迎春心下暗忖,为邢夫人收养自是好的,便是不成也不过一切照常。倒是那位远兄弟,因着司棋时常提及,迎春倒是有几分上心。

……………………………………………………

却说陈斯远回返自家小院儿,红玉、香菱、柳五儿与芸香俱在,院儿中还多了两个粗使婆子。

红玉等将其迎进房里,方才净过手便见其坐立不安,红玉便与香菱递了个眼神儿,香菱便道:“大爷明儿个休沐,这是又待不住了?”

陈斯远一怔,起身一把扯过香菱,呵痒道:“好啊,如今也敢取笑我了?”

香菱身子轻灵,咯咯笑了几声,一矮身便从陈斯远怀中挣脱,逃出去几步才掩口笑道:“我又不曾说错。”

陈斯远便道:“这今日忙着应付考校,今儿个怎么着也该去一遭了。”

红玉端了温茶来,问道:“大爷,不知这头一回考校得了什么名次?想来定是名列前茅吧?”

“嗯,名列前茅。”陈斯远好歹要点儿脸,知道自个儿这个头名名不副实,于是含糊应了一嘴,转而又问:“香菱,你母亲可大好了?”

香菱笑道:“大爷不用挂心,我妈妈如今好多了。丁大夫后续开的补药用了几副,如今瞧着气色好转了许多。”

“那就好,回头儿我寻了丁大夫,再开一些进补的,总要将你母亲身子骨将养过来才好。”

香菱感念着应下,红玉凑过来道:“大爷,明儿个休沐记得给自个儿采买几匹细布、锦缎,回头儿我央了针线上人给大爷裁几件衣裳。先前那些只一件能改的,余下的都不合身了。”

陈斯远记下,略略盘桓便起身出了小院儿,自后门出来往小花枝巷寻去。

谁知才到巷子口,便见尤老安人与两个婆子嘀嘀咕咕自三合院行将出来。两方迎面撞见,俱都一怔,那尤老娘旋即笑颜如花,紧走几步凑上前道:“哥儿是来瞧二姐儿、三姐儿的?”

“额,正是。”这话怎地这般古怪?

不待陈斯远仔细思忖,尤老安人便笑道:“诶唷唷,亏了有哥儿,不然我还不知来日如何主张婚事呢。现下倒是俭省了……我也知远哥儿难处,你且放心,我这边厢也不催着二姐儿、三姐儿过门,远哥儿可着自个儿心思来就好。”

“这个……”

不待陈斯远放声,尤老安人生怕说多错多,赶忙开口道:“我与哥儿就不多说了,这会子还要往宁国府走一遭,咱们来日再叙。”

当下与陈斯远错身而过,又与两个婆子嘀嘀咕咕起来,待走出去老远又回头朝着陈斯远笑了笑。

陈斯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坏了,只怕聘书有错的事儿发了!尤三姐那性子,只怕这会子一准儿炸了!

当下陈斯远再不迟疑,疾走一阵,打门进得三合院里,遥遥便听见内中摔杯盏之声。

陈斯远身形一顿,与开门的春熙问道:“三姐儿这是又闹脾气了?”

春熙可怜巴巴点点头,低声道:“老安人才走,姑娘险些气了个半死,方才那会子错非大伙拦着,姑娘便要跟二姐儿厮打起来了。”

陈斯远忙问:“二姐儿呢?”

春熙朝着一旁厢房努努嘴:“厢房里躲着呢。大爷,姑娘如今炮仗也似,粘火苗就炸,大爷须得小心了。”

尤三姐那脾气发作起来,的确是不管不顾的性儿,不然原著中也不会横剑自刎。

陈斯远颔首示意知道了,抬脚前行,须臾推门进得正房里。抬眼观量,便见茶盏碎了一地,丫鬟夏竹战战兢兢杵在一旁,也不敢拾掇;尤三姐这会子正伏在炕头啜泣不止。

听得脚步声,尤三姐叫骂道:“滚!你存着什么心思当我不知?这会子又来做好人,当我是眼瞎的不成?要不是顾念姊妹一场,今儿个非得撕了你的面皮不可!”

陈斯远脚步放缓,到得近前纳罕道:“妹妹这是怎地了?”

啜泣的尤三姐闻言一怔,扭头梨花带雨瞥了陈斯远一眼,眸中自有千般委屈、万般哀怨,丹唇翕动,忽而眉头一挑,哂笑一声,道:“你可知聘书上写明的乃是二姐儿?”

陈斯远略略沉默,这才颔首道:“那日便瞧见了……我见妹妹气病了,实在不好说出口,这才瞒了下来。”

尤三姐顿时大哭道:“好啊,连你也一道儿哄骗我,呜呜呜——”

陈斯远赶忙凑坐其身旁,揽了香肩温声道:“天地良心,我何曾哄骗过你?”顿了顿,见尤三姐不理,他又道:“我当日便想着,错便错了,只当那银子是给老安人的养育银子。来日我自当纳妹妹过门,至于你那姐姐又与我何干?”

哭声一滞,尤三姐扭过头来兀自不信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心下就不曾垂涎过二姐儿姿色?”

陈斯远搂住其温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说垂涎自是有的……可又哪里比得上我与妹妹情投意合?总不能为了一时美色便惹得妹妹与我生分了吧?”

尤三姐不是那等闺中娇滴滴的女儿家,陈斯远实话实说,反倒让其真个儿信了。因是哭声逐渐止住,身子依偎过来,双臂环了陈斯远的腰身,半晌忽而蹙眉气恼道:“还算你有些良心,没拿那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顿了顿,又道:“每回你都会偷偷瞄二姐儿几眼,当我没瞧见?”

陈斯远哑然失笑,道:“我都是趁着妹妹不注意才偷瞄的……没想到全都落在了妹妹眼里。”

尤三姐哼哼几声,心下也没那么气恼了。尤老安人什么性子,她自是早就知晓。为了荣华富贵,那可是真个儿能将亲女儿推进火坑的。也亏得她结识了陈斯远,这才从尤家跳了出来。

便是如此,尤老娘也巧言令色从她身上诈了足足八百两去。

想到那八百两银子,尤三姐顿时心绪难平。那是远哥哥送与她的脂粉花用,平白无故的凭什么成了二姐儿的聘金?

方才远哥哥说只当是自个儿的养育银子,尤三姐又哪里肯甘心?思忖半晌,忽而说道:“我那二姐小心思虽多,却是个蠢的。如今聘书既有了,来日远哥哥一道儿纳入家门就是了,有我看顾着,她闹不出什么风波来。”顿了顿,咬牙切齿道:“总不能平白丢了八百两去!”

陈斯远仔细观量,暗忖尤三姐说的只怕是真话,可饶是如此他也不好接茬,因是只道:“此事再议吧,谁知妹妹来日会不会转了心思?”

尤三姐挣扎起来,蹙眉郑重看向陈斯远道:“我是什么性儿你还不知?向来一口吐沫一根钉,说话算话!我既说了,便一准儿作数。”

陈斯远笑着安抚道:“好好好,我知妹妹巾帼不让须眉,可这情之一字最是缠绵悱恻,又哪里能说的清道的明?今日妹妹气恼之下说出此言,我若果然依了,来日妹妹便是咬牙认下,心里又岂会不生龃龉?”

尤三姐还要再说,陈斯远赶忙道:“罢了罢了,暂且不提此事。是了,妹妹近日可曾学了查账?”

尤三姐这才舒了口气,说道:“原想着不过是盘账,学会打算盘有什么难的?谁知内中说道极多,我怕是要学上半年、一载的才能学会。远哥哥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陈斯远洒然笑道:“今日妹妹尚且为八百两气恼不已,待来日咱们那营生铺展开来,银钱泼水一般入账,只怕妹妹回想起今日情形定会哂然不已。”

尤三姐略略思忖,旋即摇头道:“那不一样!来日便是赚了金山银海,八百两自是不值一提,可此时于我而言,那八百两便是我全部身家。”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只怕换做自个儿也会恼恨不已。转念一想,那尤老安人不是个安稳的性儿,尤三姐与其有了隔阂倒是好事儿,免得来日被其撺掇着,尤三姐再做出什么蠢事来。

当下温言细语,陈斯远又抚慰了好半晌,尤三姐这才散了郁结之气。陈斯远生怕尤三姐留在家中见了尤二姐又生闷气,于是道:“总闷在家中难免气闷,不若今儿个我领着妹妹往外游逛游逛?”

尤三姐顿时意动,起身道:“也好,我如今实在不想见她!”

她说的自然是尤二姐。

当下二人拾掇一番,尤三姐又换了身男装,便与陈斯远结伴出了三合院。他们二人往酒楼、夜市潇洒游逛,厢房里的尤二姐暗自松了口气。

她心知尤三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先前一推二六五,将一切都推在了尤老娘身上,也扮得委屈不已,奈何尤三姐就是不听。如今心下便想着,待过上一二日,自个儿伏低做小的,总能哄了三姐儿回转心思。

至于那陈斯远……不过是碍于三姐儿当面这才不敢偷腥。回头若得了机会,她就不信陈斯远忍得住。

这日夜里陈斯远与尤三姐往护国寺左近游逛了一番,还选了一家淮扬菜馆子吃了一顿。许是因着乃是京师土著,尤三姐实在吃不惯淮扬菜,心下偏爱那重油重盐的鲁菜。

二人回返时,眼见尤三姐心下郁结又纾解了几分,陈斯远便思量道:“明儿个我与妹妹再来游逛一番。”

尤三姐反握了他的手,笑道:“我知你紧着我,可也不好耽搁了读书。”

陈斯远笑道:“读书有什么耽搁的?是了,你怕是还不知,此番考校我可是得了头名。”

尤三姐顿时欢喜起来:“果真?”合掌雀跃道:“是了,以远哥哥的才情,这头名自是手到擒来。”

陈斯远心下讪讪,转而道:“咱们明儿个往布庄逛逛,给妹妹买几匹细布、锦缎,这都二月了,总要做几身新衣裳。”

尤三姐顿时感念不已,立马说道:“别光想着我,远哥哥也须得置办几身衣裳了。”

“好,那到时妹妹也帮我挑几匹。”

“嗯。”

当下二人溜溜达达回返小花枝巷,入得内中尤三姐观量厢房一眼,见内中早已熄灯,顿时冷哼道:“她倒是乖觉。远哥哥瞧着吧,来日她一准扮可怜。”

陈斯远笑而不语,二人说话间进得正房里,尤三姐吩咐丫鬟打了热水来,亲自伺候着陈斯远洗漱,随即便将丫鬟打发了下去。

这一夜自是雨打烂芭蕉,春风数度,折腾得筋疲力竭方才安歇。

待转天清早,陈斯远自是精神奕奕,倒是尤三姐昨儿个夜里折腾得狠了,这会子时而揉小腹,时而又揉大腿,一副不良于行的样子。

陈斯远调笑道:“妹妹想来是疏于走动了。”

尤三姐便痴痴笑道:“谁叫你三五日才来一回的。”

这话陈斯远没法儿接茬,当下打个哈哈揭过,伺候着尤三姐穿戴齐整,二人用过早饭,便雇请了马车往护国寺左近的布庄行去。

不提二人情形,却说荣国府。

今儿个既是迎春生儿,也是其及笄礼。女子十五及笄乃是大事,富贵人家都会寻人测算良辰吉日来行及笄礼,似迎春这般赶在一日的倒是少见。

这日迎春早起沐浴更衣,用过长寿面之后自是依着先前宝钗一般炷香、奠茶、焚纸而后四下行礼,随即便往荣庆堂而去。

此时两府女眷齐聚,贾母端坐高堂,其下依次是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儿,余下探春、惜春、宝钗、黛玉只在一旁嬉笑着围观。

凤姐儿口齿伶俐,便充当了赞者。邢夫人担着嫡母的名分,便将一早预备好的笄——也就是一根簪子送到了贾母手中。

众人扫量一眼,凤姐儿略略讶然,不禁笑道:“大太太将压箱底的好物件儿都拿了出来,可见是心疼二姑娘了。”

邢夫人拢腹笑道:“我瞧着迎春愈发亲近,往后啊,便当做亲姑娘养在身边儿了。”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讶然不已。都知道邢夫人素来不待见迎春,对其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怎地这会子忽而亲切了起来?

邢夫人嘴拙,那王善保家的就帮腔道:“老太太、太太不知,这常言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们太太倒是反过来了,自打有了身孕,就愈发怜惜二姑娘不易。这前几日还说呢,二姑娘就这般无依无靠的也不是法子,便是来日出阁了,说不得也被夫家小觑了。因是,我们太太便动了收养二姑娘的心思。”

王夫人心下纳罕,不知是何缘故。贾母也是纳罕不已,一时间闹不清楚邢夫人又打着什么盘算。转念一想,好似也算是好事儿,便笑道:“哟,这倒是好事一桩。既如此,我看两好并一好儿,干脆今儿个便将此事定下吧?”

邢夫人笑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迎春身子略略发抖,虽欣喜不已,却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凤姐儿就道:“可不好耽搁了时辰,宝兄弟还在外头猴儿也似的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行礼吧。”

贾母颔首,招手将迎春招到近前。迎春屈身垂首,贾母便将那一枚金镶玉的簪子插在其发髻间,口中兀自说着吉祥话:“迎春从此也成人啦,往后定会顺顺当当、和和美美,老婆子等着你选个好人家出阁呢。”

迎春赧然,红着脸儿屈身一福谢过。

凤姐儿赶忙朝大丫鬟琥珀招手,琥珀便端着托盘凑上前来,那托盘里装着一盏甜酒——此为醴礼。

醴礼寓意往后日子甜美,迎春接了酒盏,慢慢饮了一小口,随即面上绽出笑意来。

凤姐儿调笑道:“二姑娘,这酒可还甜美?”

“嗯。”迎春用力点头,心下满是对来日的期许。

凤姐儿掩口笑道:“我这当嫂子的可不好再调笑下去,罢了罢了,礼成!”

说话间又朝着鸳鸯使了个眼神儿,那鸳鸯会意,便将一盏茶送上。迎春接过来略略纳罕,见鸳鸯目光瞥向邢夫人,这才会意。

赶忙扭身挪动莲步到得邢夫人身前,出声道:“母亲请用茶。”

邢夫人笑着接过:“好。”

饮了一口,邢夫人道:“往后多往我房里来,有什么事儿自有我给你做主。若我做不得主,我便去求老太太做主。”

贾母闻言嗔道:“也是我的孙女儿,哪里用你来做便宜人情?”

邢夫人笑着将迎春扯在身旁,嗔道:“老太太这话说的,迎春如今可是我的女儿,可不就要我这个当娘的出头?”扭头又与迎春道:“早给你预备了一副头面,等回东跨院就送你房里。”

迎春受宠若惊,赶忙屈身谢过。

凤姐儿打趣两句,旋即便有丫鬟入内笑道:“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宝二爷问这及笄礼何时完结?”

凤姐儿笑道:“瞧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宝兄弟这会子定在绮霰斋里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不住呢。”

贾母就笑道:“去叫他来吧,短了热闹,他过后还不知怎么闹呢。”

此时邢夫人低声与迎春道:“你且与姊妹们耍顽,申时在东跨院设宴,大老爷还请了南曲班子来助兴呢。”

“谢,谢过母亲。”

见其腼腆不已,邢夫人拍了拍其柔荑,道:“从今往后咱们娘儿俩也不用分个彼此,你虽不是我生的,可我总要将你养育了,再给你择个如意郎君。”

迎春闻言顿时羞怯着说不出话儿来。

邢夫人又略略嘱咐几句,旋即便有宝玉一阵风也似跑了进来,一边厢追问及笄礼是什么情形,一边厢又问方才可错过了热闹,黛玉偏不告诉他,惹得宝玉抓耳挠腮,倒是将大家逗得大笑一场。

又须臾,邢夫人、王夫人与尤氏起身告退,贾母也打发一众小的往园子里游逛,独留下王熙凤说话儿。

待众人都走了,贾母方才寻了凤姐儿问道:“大太太打得什么主意?”

凤姐儿自是纳罕不已,说道:“老太太问我,我又去问谁?总归是一桩好事儿,也免得迎春来日被夫家小觑了。”

贾母苦思无果,只得将费解压在心下。

这日一众姑娘家自是在园中好一番耍顽。待将近申时,众人齐聚东跨院。

正房里开了两席,南曲班子便在庭院里咿咿呀呀唱作起来。

邢夫人本道顺势将陈斯远一并叫来,可瞧着贾母尚在,便暂且忍了下来。贾母略略吃了些酒菜,看了两折子戏,或是不喜留在东跨院,便推说疲乏先行回了荣庆堂。

邢夫人送过贾母,返身回来坐定便道:“总是咱们这些人,也热闹不起来,我看不若将远哥儿也叫来?”

王夫人瞥了邢夫人一眼,见其正朝着自个儿眨眼,略略转动心思,哪里还不知邢夫人之意?

这前脚收养了二姑娘迎春,后脚便邀陈斯远入席……分明是存心撮合这二人啊。如今邢、王二人难得和睦,一门心思挖老太太墙角,这等惠而不费的小事儿王夫人自是甘愿。

因是便笑道:“我看大太太说的在理,妹妹以为呢?”

“我?”薛姨妈心下忽而想起那几夜的杂念旖旎来,想着有些时日不曾见陈斯远了,便鬼使神差道:“我看也好,算算远哥儿还比二姑娘小一些呢。从大太太这边厢论可是表姊弟,有什么提防的?”

邢夫人又问几个小的:“你们说呢?”

二姑娘迎春哪里敢驳斥,只道:“听母亲吩咐就是。”

探春忍着没言语,惜春年岁还小,禁不住合掌道:“好,好,快请了远大哥来。远大哥的贺礼最有心意,正要瞧瞧这回送二姐姐什么物件儿呢。”

邢夫人便吩咐道:“苗儿,你往后头走一遭请了哥儿来一道儿乐呵乐呵。”

苗儿应下,扭身便往后头去寻陈斯远。

却说这日陈斯远陪着尤三姐好一番游逛,连他带尤三姐的,各色细布、锦缎采买了十几匹,直到未时过半方才回返荣国府。

陈斯远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庆愈与一个婆子手中捧了几匹细布、锦缎,方才过了夹道欲往自家小院儿行去,迎面便撞见个嫽俏的小丫鬟。

瞧年岁不过十二、三,生得水蛇腰、削肩膀,眉眼依稀与黛玉有些挂相,外罩绯红底子玄色花纹缎面镶领粉红对襟比甲,腰系嫣红绣花汗巾,内衬牙黄暗花绸面交领袄子,下着牙黄长裙。

行如弱风扶柳,面上愁眉不展。

晴雯?

陈斯远心下暗赞,果然当得上一个俏字,莫说是放在丫鬟里,便是与众姑娘比量也不差什么了。

见其抬眼瞥过来,陈斯远不好兜搭,便略略颔首。本待错身而过,谁知那晴雯扫量一眼,忽而瞥见小厮庆愈捧着的锦缎、布匹来,顿时眉眼一亮。

到得近前屈身一福道:“见过远大爷。”

陈斯远驻足,笑道:“你是晴雯?”

“嗯。”晴雯颔首,又扫量一眼庆愈捧着的物件儿,说道:“远大爷买了这般多布匹、锦缎……是要做衣裳?”

“是啊。”

晴雯便期许道:“那远大爷不若交给我来缝制如何?别看我年纪小,女红一事放在府中可是一等一的呢。”

还有这等好事儿?

陈斯远道:“会不会太过劳烦了?”

毕竟如今还是宝玉房里的丫鬟,使唤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谁知晴雯却道:“一点儿都不劳烦,我如今正闲得慌呢。”歪头点算一番,道:“总计五匹,远大爷是要裁五件春裳?刚巧我带了皮尺,这会子就给远大爷量了尺寸吧?”

陈斯远颔首道:“好啊,既如此,那你随我来吧。”

晴雯喜滋滋颔首,随行两步又道:“那个……远大爷,我做女红可是要收银钱的。”说话间思量着伸出一根食指:“一件衣裳五钱银子,若要刺绣价钱另算。”

陈斯远略略驻足,径直应承道:“好。”

晴雯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抬眼观量陈斯远一眼,只觉此人也没宝二爷说的那般坏,瞧着极好说话。

当下陈斯远到得自家小院儿,小丫鬟芸香招呼一声,红玉与香菱、柳五儿迎出来,众女见晴雯竟跟了进来,顿时大眼瞪小眼纳罕不已。

那晴雯也不怯场,径直与红玉笑道:“红玉姐姐,你家大爷说了,那几匹细布、锦缎都交给我来裁呢。”

红玉扭头看陈斯远,见其颔首,这才笑道:“那可要劳烦晴雯妹妹了。”

“嗯,我先给远大爷量身。”

陈斯远也不理会红玉频频递过来的眼神,进得内中先行净手,又起身任凭晴雯用皮尺丈量了。待晴雯仔细问过陈斯远要裁剪的样式,嘟嘟囔囔自个儿默记了一番,便道:“远大爷,那我今儿个先取了细布回去,待裁好了送回来再取旁的。”

“也好。”

晴雯便接过柳五儿递过来的细布,屈身一福,扭身雀跃而去。

待其一走,红玉便道:“大爷可知晴雯可是要另算银钱的。”

“她说了,一件五钱银子……啧,快赶上一匹细布价钱了。”

“那大爷怎么——”

陈斯远悠悠道:“与人为善嘛……晴雯急着四下揽活计,显是缺银钱花用,帮衬一把就当结个善缘了。”

红玉心下腹诽,暗忖方才自家大爷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晴雯,存的什么心思谁不知道?不过想也白想,谁不知晴雯是老太太给宝二爷留的姨娘?若无变故,又怎会到得自家大爷房里?

小丫鬟芸香一直守在门口听墙角,此时干脆进来道:“大爷大爷,我知道晴雯为何缺银钱。”

“嗯?莫非他那表哥又赌输了?”

芸香摇头,嬉笑道:“听说赖管事儿给厨子多官说了一桩亲事,多官相看过了,心下自是千肯万肯的。奈何那女子要聘金,多官手头没银钱,只好又找晴雯索要。”

“原来如此。”

芸香又道:“那会子我还以为他们两个又要吵嚷起来呢,谁知晴雯听了,二话不说回去拆借了二十两银子来,一股脑的塞给了多官。”

陈斯远眨眨眼,只觉果然是晴雯。奈何晴雯一腔真情到底是错付了,宝玉拦不住王夫人驱赶,多官眼看着晴雯哀嚎一夜病故。陈斯远心下怜惜之余,愈发拿定了心思,不拘如何总要将晴雯救上一救。

正思量间,外间苗儿行了进来,道:“大爷,大太太请大爷往东跨院吃酒席呢。”

满一千月票加更,算算肯定够,那就提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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