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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作者:肥锅锅 | 分类:女生 | 字数:0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宝钗心思、邢王合流

书名:红楼晓梦 作者:肥锅锅 字数:8.2千字 更新时间:04-19 21:13

听得陈斯远名动京师,贾母不禁心绪大坏!

老太太对陈斯远没什么意见,可婚书一出,贾母自是对那陈斯远百般厌嫌。两个玉儿都是打小从她身边儿长起来的,尤其黛玉之母乃是贾母幼女,贾母对其最是喜爱。怎奈贾敏早亡,贾母便对黛玉多了几分疼惜。

眼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并长起来,贾母便想着两好凑一好儿,来个好事成双。

起先薛姨妈、王夫人从中作梗也就罢了,如今更是有人假托婚书来诈婚!贾母只当那陈斯远是贾赦哄了来骗婚的,又哪里会待见?

先前还道此人不学无术,来日必过不了乡试那一关,可如今闯下偌大名声来,说不得就有几分才俊,来日若真过了乡试又该如何?

兴致败落之下,贾母便道:“罢了,也不用都在我跟前儿伺候着,眼看到了饭口,都各自回去吧。”

邢夫人、王夫人闻言起身告退,三春、宝钗也告辞而去。

邢夫人、王夫人妯娌两个一并出了垂花门,邢夫人便道:“弟妹稍晚记得过来,今儿个我预备了酒宴,咱们也小酌一回。”

王夫人笑道:“便是不用嫂子开口,过会子我也要早去一些时候。正月里忙忙碌碌,竟一刻也不得安歇。虽说每日家也饮酒作乐,偏心中多了应酬之心,这喝起酒来也难免挂着心。”

“是极是极,那我先回去预备着,弟妹早些来。”

当下二人竟真个儿好似妯娌一般语笑嫣嫣,过了穿堂才彼此告别。邢夫人领着迎春回返东跨院,王夫人领着探春、宝钗往东路院而去。

又过一处穿堂,眼看梦坡斋近在眼前,便听得右面夹道上脚步匆匆。王夫人停步观量,便见陈斯远已然停步拱手:“太太、薛妹妹、三妹妹。”

探春喜形于色,碍于王夫人在身前,便只笑着颔首招呼。宝钗紧忙屈身一福,王夫人笑着扫量一眼,见陈斯远今儿个只穿了夹衣,便蹙眉道:“远哥儿穿得太过单薄了,这会子还在倒春寒,正是春寒乍暖之时,可不敢大意了。”

陈斯远笑道:“今儿个一早瞧着天气好,这才换了一身轻便的。果然有些单薄了,便听太太的话儿,明儿个再换回来。”

王夫人探手相引,陈斯远紧忙随行,一干人等顺着夹道往西行去。王夫人就道:“那太学如何?”

陈斯远回道:“一切顺遂,陶监丞极好说话。”

王夫人颔首道:“远哥儿用心攻读就是了,院儿里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去寻凤丫头。若一时寻不见,打发人来寻我也是一样。只是有一样,不好太过熬心血——”

王夫人略略蹙眉,显是想起了贾珠来。

陈斯远赶忙拱手谢过。

王夫人便转而道:“过会子你姨妈请酒,远哥儿不若一道儿来凑凑热闹?”

陈斯远早就知道邢夫人宴请定在今日。说实话,他还真就放心不下!

邢夫人本就小门小户出身,又没什么城府,万一说话不过脑子惹恼了王夫人,那他前番牵线搭桥可就都成了竹篮打水。因是陈斯远便颔首道:“正好开学前三日无事,那晚辈便过去凑个热闹。”

王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她也知邢夫人没什么城府,生怕有些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邢夫人听不懂,或是心生误解。本是两房合伙从老太太处夺权,若生出误会来反倒彼此斗得死去活来,那就不美了。

有陈斯远在,便是邢夫人当时不懂,想来过后也能回过味来。

说话间到得王夫人院儿前,王夫人与探春便跟陈斯远作别。陈斯远与宝钗目送母女二人进了院儿,随即笑着抬手相引:“薛妹妹请。”

“远大哥也请。”

二人隔着半步并肩而行,一时间也无言语。

宝钗心下自是惊诧不已。先前陈斯远所作歪诗,宝钗自是知道的。若说才干,半点也瞧不出;若说轻狂,倒是占了十成十。

后续与此人几次接触,因着其几次撩拨,还害得宝姐姐在家中修养了一些时日,是以宝姐姐每每想起此人来便心下暗恼。

只觉陈斯远此人是个戏谑鬼,每回不撩拨得自个儿心绪不宁就不罢休。

年节时遇见几回,却因着众兄弟姊妹都在,可算是免了其撩拨。谁知再次听闻,此人竟作得这般惊艳的词作来!

念及那一阙上元词,忽而想起其中一句‘望中宝钗楼远’,虽明知此一句中‘宝钗楼’说的是酒楼,可宝钗难免会多一分心思来。

明明用旁的也能代指酒楼,为何陈斯远偏要说‘宝钗楼’?

心绪翻涌,宝钗禁不住偷眼观量了陈斯远一眼,却恰好与其视线撞了个正着。宝钗略略心惊,说道:“远大哥果然才情卓著。”

陈斯远道:“此话从何说起啊?”

宝钗便道:“方才宝兄弟诵了陈枢良的上元词,谁知雪雁道破玄机,说远大哥便是字枢良。”

陈斯远面上挂着恬淡笑意,心下不禁暗忖,如此也好,大抵是燕平王酒后失言,自个儿的本名方才流传了出来,却被人误以为是表字。从此往后,陈斯远是他,陈枢良也是他。

陈斯远随口回道:“雪雁与红玉时常便顽在一处,许是红玉多嘴,被雪雁听了去吧。”

宝姐姐心下翻白眼,暗忖这话只怕是唬弄鬼呢。那雪雁是黛玉自苏州带来的丫鬟,从未听说与红玉有什么过往,打婚书一事嚷嚷开后,这俩人忽而便好了起来。内中隐情,当谁是傻子不成?

宝钗思忖罢,心下不知为何忽而酸涩起来。面上依旧笑道:“远大哥这般才情,只怕旬月间便能天下闻名。想来日后那乡试更是探囊取物,我先遥祝远大哥蟾宫折桂了。”

秋闱又称桂榜,宝钗所言极为恰当。

陈斯远笑而不语,只负手而行,不经意间却放缓了脚步,忽而与宝钗道:“薛妹妹,那日我与姨太太略略提及了文龙兄前程。姨太太隐隐有意动之意——”

薛蟠的前程?什么前程?宝姐姐聪慧,立时便想起陈斯远先前所言。她心下怦然不已!便是因着薛蟠拖累,她方才忍下心绪,时不时服药压制心火,勉强与宝玉往来。

她心下存了青云志,等闲又岂会与宝玉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往来?不过是形势逼人罢了。

先前陈斯远所言,宝钗深以为然,奈何却不知如何说服母亲。谁料陈斯远竟与母亲说过了,且母亲也隐隐意动。

宝钗那原本娴静的面容,顿时生动了几分,不禁问道:“我妈妈如何说的?”

陈斯远缓缓迈步而行,道:“姨太太自是顾虑重重,一则舍不得如今富贵,二则指望文龙兄承袭祖业。难啊……姨太太虽意动,不过只怕短时间难以转念——非得吃了大亏才会想起我那日所言。”

宝钗因着思绪万千,略略缀后了陈斯远半步,思量着苦笑道:“我家中情形,如今哪里还折腾得起?”

陈斯远却摇头道:“所谓不破不立,不然薛妹妹一辈子都要护着文龙兄不成?”

是了,薛蟠那混不吝的性子,又错以为有舅舅王子腾照拂,近来愈发无法无天。虽不曾再次殴伤人命,可在那私学里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之事可没少犯下。

这几日又与贾蓉厮混起来。那蓉哥儿又岂是个好的?不过隔着个私巷,东府种种传闻自是入了宝姐姐之耳。听闻那蓉哥儿在家中素来放肆,便是珍大奶奶身边儿的丫鬟也有染指。

还有传言贾蓉与贾珍的妾室有染……此言不知真假,可须知空穴来风必有其因。错非贾蓉放浪,又怎会生出这等传闻来?

与这般人厮混在一处,若只是飞鹰走马、提笼架鸟也就罢了,时不时便要往秦楼楚馆厮混。要知道薛家大房如今只薛蟠一个男丁,若是染了脏病,薛家大房来日无嗣,宝姐姐便是有万般能耐也万事皆休。

不说王家、贾家,只怕薛家各房就要将薛家大房撕咬得七零八落!

宝姐姐便思量道:“劳烦远大哥为我考量……这等事宜须得一步步来。如今家中营生凋零,日前我与妈妈商议着,先行将金陵各处的营生归拢发卖了。”

陈斯远颔首道:“此为应有之意,薛妹妹不妨与姨太太传个话儿,只看来日内府营生如何。若姨太太觉着还不错,我这里倒是还有旁的主意。”

宝钗顿时意动不已。能得燕平王赏识,还将海贸之事交给其打理,可见陈斯远极得燕平王信重。他既说有妥帖的营生,便是少赚一些,也总好过如今蚀本经营。

宝姐姐有心探寻是什么营生,却也知不是时候,便感念着屈身一福:“多谢远大哥。”起身后,又心生疑惑,不知为何陈斯远要替薛家考量。

此时业已到了梨香院门前,陈斯远停步,笑吟吟看着宝钗道:“命运风水之说虚无缥缈,若想改命,不过积阴德勤读书。我帮薛妹妹,一则是为积阴德;”

宝钗抬眼观量着陈斯远,陈斯远缓缓敛去笑意,轻声道:“二一则,也是不忍薛妹妹这般的女儿家委屈自个儿一辈子。”

略略拱手,陈斯远扭身而去。

宝姐姐略略失神,一径瞧着陈斯远进了隔壁小院儿,她也不曾收回目光。她从小到大,父亲在时自有父亲宠溺着,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自是得了一份偏爱。

她虽说不大读书,却因着其父之故没少翻阅,便是那四书五经也有涉猎。待其父过世,母亲当家,情势为之一转。

薛姨妈每日家要宝钗以薛家为重,处处为薛家着想,骨子里便更看重薛蟠。宝姐姐明事理,虽心下有些不平,却也听了薛姨妈所言,从此端庄娴静,再没了往日的恣意。

入得荣国府,耐着性子与宝玉往来,还要陪着笑脸儿四下与人交好,更要花费心思仔细算计。错非不得已,谁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每每宝钗蹙眉,薛姨妈总会旧事重提,又劝其服了冷香丸压制心绪。几年下来,又有谁真个儿为她考量过?

想不到啊,妈妈、哥哥从未替其考虑过,偏生是个几面之缘的外人因着心生不忍,非但替她考虑了,还仔细谋划起来。

宝姐姐霎时间心下酸涩、眼酸,不禁红了眼圈儿。

一旁的丫鬟莺儿听了个囫囵,见宝姐姐红了眼圈儿,禁不住劝说道:“姑娘,那人都是浑说的,姑娘可莫要上当。”

宝姐姐顿时敛去酸涩,横了莺儿一眼。莺儿顿时心下骇然,暗忖自个儿这回又说错了?

正待道恼,却见宝钗忽而掩口咳嗽了几声儿。莺儿紧张道:“姑娘可是又犯了宿疾?我这就去取了冷香丸来。”

莺儿抬脚要走,却被宝钗扯住。莺儿扭头,便见宝钗虽咳嗽不停,面上却带了畅快的笑意。

“咳咳……有些呛风,不要紧……咳咳——”

压抑了数年,难得畅快一回,便是咳嗽又如何?宝姐姐抬眼观量,此时天高云淡,一片蔚蓝。又有早春的鸟儿成群结队回返,忽而噙了笑意道:“你去将我那纸鸢寻了来,待过几日天暖了,咱们便去园子里放一会子纸鸢去。”

莺儿眨眨眼,好半晌才回神应下。心下不禁暗忖,放纸鸢这等事儿,好似是老爷在时姑娘才会做。自打老爷过世,那纸鸢便压在了箱底,怎地这会子姑娘想起来放纸鸢了?

另一边厢,黛玉与贾母一道儿用过晚饭,便往碧纱橱里歇息。

眼看左右再无外人,黛玉便蹙眉与雪雁道:“往后少多嘴。”

雪雁噘嘴委屈道:“我不过自个儿嘟囔一嘴,谁知四姑娘耳朵灵,竟听了去。”

一旁的紫鹃哪里肯信?那陈斯远入府数月,何曾传出过表字枢良?紫鹃虽识字不多,可那西厢记的戏文也不是没瞧过,哪里不知定是雪雁那小蹄子帮着陈斯远与黛玉暗通款曲?

呵,这是想要做红娘啊!

紫鹃心下鄙夷,只当雪雁没能为巴结了宝二爷,退而求其次这才去巴结那陈斯远。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荣国府的富贵又哪里是一个书生比得了的?

旁的不说,当日姑娘进府时便被那富贵晃得处处小心,生怕行差踏错。陈斯远再有前程,总要熬个几十年才会起势吧?又哪里比得过宝二爷,与自家姑娘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姑娘过门好似回家一般自在。

眼见黛玉又叱了几句,随即便饶过了雪雁,紫鹃顿时挂心不已。心下转念一想,自家姑娘多愁善感,平日便喜爱那等有灵气的文字,别是被那陈斯远拐带了吧?

她这会子不好嚼舌,倒是暗自拿定心思,来日须得多往宝二爷房里走动走动。

……………………………………………………

不提黛玉、宝钗情形,却说陈斯远回返自家小院儿,不过略略小坐,便有条儿寻来。

传话道:“太太请哥儿过会子去赴宴。”

陈斯远问道:“姨夫今儿个还没回来?”

条儿笑道:“大老爷说是下晌有酒宴,只怕入夜才能回返。”

也是,邢夫人做东宴请王夫人,便是算上自个儿这个小辈的,贾赦也不好露面作陪。因是干脆避了出去。

陈斯远便道:“劳烦姐姐回话,就说我过会子一定到。”

条儿应下,又扯着柳五儿说了会子闲话,这才往东跨院回返。

红玉自始至终不曾搭茬,见其走了,这才与香菱递了个眼神儿。香菱也不在意,笑着捧了那幅字来,说道:“大爷,可要寻个地方挂起来?”

这字乃是方才从字画铺子买来的,价值五百两……嗯,若论真正价值,只怕二两银子都多了。

陈斯远便道:“还是压箱底吧,这会子再看也是寻常。”

香菱不解,却也不过问,便道:“那我先拾掇了,大爷来日想看再拿出来。”

陈斯远应下,打发红玉取了晚饭食盒来,径直分给了几个丫鬟用。一俟到得申正两刻,这才穿戴齐整了往东跨院而去。

他又自省亲别墅穿行而过,眼见各处亭台楼阁业已封顶,估算着只怕要不了两月这园子便能完工。

思量间到得园子正门,也是凑巧,迎面正撞见司棋行来。

遥遥瞥见陈斯远,司棋自是心绪翻腾。表弟潘又安早已逃出京师,这会子不知所踪,司棋母亲与潘大年一家子闹了几回,也不知潘家私底下许了什么好处,这几日秦昱家的方才不闹了。

可有此一遭,司棋又怎会不恼恨?那恼恨过后,便是连番的旖旎。也不知怎地,三不五时便会梦见那日情形,那远大爷的面孔清晰无比地印在了司棋心中。

此时甫一撞见,司棋心下顿时好似小鹿乱撞,怦然不已。她本就是胆子大的,虽忐忑难安,却还是迎上去遥遥一福:“远大爷。”

“唔,司棋姑娘。”

陈斯远不欲纠缠,略略颔首便错身而过。司棋目视其远去,咬着下唇愈发动容。施恩不图报,又不曾将自个儿的丑事传扬出去,且还才貌双全……这等哥儿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寻。

司棋愈发拿定心思,若是错过了此人,只怕来日会终身悔恨。又想着这几日时常提起远大爷,二姑娘虽不做声,白日里却总有几回出神,想来姑娘是听进了心里。来日多念叨念叨,说不得此事就成了呢?

司棋拿准主意,一抿嘴便快步去寻自个儿母亲。

却说陈斯远一路出得荣国府,进得黑油大门里,自有丫鬟苗儿将陈斯远引入三层仪门。

此时左右无人,陈斯远便与其勾了勾手指,笑问:“姐姐这几日怎没去寻我?”

苗儿苦恼道:“今儿个本要去的,谁知被条儿抢了先。”顿了顿,苗儿下蛆道:“这也就罢了,也不知怎地,条儿这几日夜里打鼾磨牙,吵得我好几夜不曾安睡呢。”

陈斯远又不是吴下阿蒙,哪里不知苗儿的心思,当下只在其手心挠了挠,便转而问道:“二房太太可来了?”

“方才到,哥儿这回可是迟了。”

陈斯远道:“这可不好,咱们快走几步,不好让长辈等候。”

当下再无二话,二人一径进得正房里,陈斯远饶过屏风便见邢夫人与王夫人正捧着茶盏笑着言说,周遭娇红、嫣红等时不时开口奉承。

陈斯远上前一一见过礼,那邢夫人就嗔道:“怎地这会子才来?”

王夫人倒是替陈斯远辩解道:“嫂子,都是自家人,咱们也不用外道。远哥儿今儿个才从国子监回来,说不得还有课业要做呢。”

邢夫人道:“再是课业,等吃了酒再做也不迟。”

陈斯远赔笑道:“我方才路上耽搁了,还请姨妈、太太海涵。”

邢夫人便道:“罢了,往后再寻你计较。条儿,吩咐下去,上席面吧。”又与嫣红等吩咐道:“你们也不用守着,各自回去歇息吧。”

几个姬妾与秋桐起身一福,依次告退而去。

便有丫鬟将椅子撤下,摆了桌案,旋即那席面流水一般送将上来。

邢夫人此番用了心思,情知王夫人还是姑娘时便养在金陵,于是今日席面上便多了几分江南风味。

一道八宝黄焖鸭,一道贡淡海参,一道松子鱼米,一道莲花素鸽蛋。

王夫人扫量一眼,便笑道:“嫂子有心了。”

那邢夫人得意道:“我生怕弟妹吃不惯,干脆请了位金陵厨子掌勺,单这一席便要二两银子呢。”

“咳咳——”陈斯远赶忙咳嗽一声提醒。

邢夫人顿觉说错了话儿,紧忙端起酒杯来:“弟妹,咱们对饮一杯。”

“好。”

下首的陈斯远陪了一杯,眼见邢夫人一时打不开局面,干脆就道:“姨妈、太太,今儿个我可是要告上一状。”

邢夫人蹙眉道:“告状?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你了?”

王夫人思量着道:“莫非是晌午不曾送食盒?”

陈斯远摇头道:“这要从昨儿个上元说起。姨妈,太太,年里我往闲趣书寓走了一趟,奔的是扬名。两位也知,这想要在国子监中吃得开,总要有些名声傍身才是。”

邢夫人与王夫人纷纷点头,后者便道:“老话儿说的好,人的名树的影,这有了名声总能少些麻烦,远哥儿思量的不错。”

陈斯远颔首道:“我侥幸写了一阙词,得了内中女先生青眼,邀我上元时往庆元楼一叙。昨儿个夜里我便去了,谁知还不曾进门便被一书生拦下。”

邢夫人与王夫人蹙眉。

就听陈斯远又道:“我本没当回事,当下写了一阙词,谁知却因我那日带了好友,那书生又来阻拦。其后还自报家门,姓赖名尚荣。”

邢夫人蹙眉道:“赖尚荣?这名儿怎地听着耳熟?”

王夫人便道:“嫂子贵人多忘事,赖尚荣是赖大的儿子,早年得了老太太恩典,放了奴籍。听说也是自小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家里有嬷嬷、丫鬟伺候,外头随行有小厮。”

邢夫人顿时心下一紧,那赖大可是贾母的人,此时为荣国府大总管,其兄弟赖升还在宁国府为总管,这兄弟二人能当贾家一半儿的家。素日里大事小情,多是这兄弟出面打理。

便是贾琏出面,也不过流于表面,私下真正办事儿的都是赖家兄弟。

此时就听陈斯远道:“本道一场误会,我当时也没当回事……谁知今日甫一入得国子监,又撞见了此人。许是记恨我落了其颜面,这厮竟寻了陶监丞,想砸银子买我出丑。”

“啊?”邢夫人大怒!拍案道:“一个奴才秧子,反了天了!”

王夫人情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开口附和道:“当日也是家中恩典,这才放了其奴籍,谁知此人竟如此狼心狗肺,不知报还也就罢了,如今竟来算计远哥儿!”

邢夫人骂道:“黑了心肝的,这等不知尊卑的奴才,就该乱棍打出去!苗儿,你去将赖大家的叫来!”

陈斯远赶忙阻拦道:“姨妈,何必为这些许小事坏了心绪?这事儿明日再计较也不迟。”

邢夫人生气是真,忐忑也是真。那赖尚荣要坏了陈斯远前程,邢夫人还指望着来日陈斯远皇榜有名,往后也好照拂自家孩儿一二——毕竟是亲爹,又是个有情有义的,总不能瞧着孩儿没了着落。

至于忐忑,贾母积威尤在,此时又孝道大过天,真个儿闹起来,只怕邢夫人最后也落不得好儿。

那王夫人又是另一番心思。

她被贾母磋磨了二十几年,此时早已不打算忍了。先前薛姨妈献策,于是四下流传金玉良缘,又将黛玉说成病秧子,此等行径本就是王夫人试探之举。

结果如何?贾母也管不住悠悠之口!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贾母上了年岁,迟早要故去,来日还不是要听王夫人的?

有一就有二,以宝玉正妻为破局之点,王夫人试探过了贾母虚实,自是要好生与贾母做过一场。

是以前头方才会点头同意打发人往辽东查庄子事宜。

此番来东跨院,自是要与邢夫人达成同盟。

那赖大一家子本就是贾母的臂助,若果然斩断了,贾母立时便丢了掌控。

思量至此,王夫人便道:“远哥儿说的是,嫂子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明儿个咱们一道儿问问赖大家的,莫非她那儿子比正经主子还珍贵不成?谁给他的狗胆敢来算计远哥儿?”

王夫人这话说得杀气腾腾,顿时让邢夫人有了主心骨。想着妯娌二人一并发难,来日贾母就算气恼也说不出什么……更何况这回还占着理?

因是邢夫人便道:“也好,那就听弟妹的。”

三人吃用了些酒菜,有陈斯远抛砖引玉,邢夫人可算上道儿了,便说道:“赖家也就罢了,如今谁人不知,这府中的下人生着富贵眼?我虽叫你弟妹,可到底是后进门儿的,这些年私底下没少受那些奴才的窝囊气。”

王夫人感念道:“莫说是嫂子,便是我有时候也无可奈何。就说厨房用度,账目上写明了鸡子每日百枚,可四下汇总了,哪里就有这么些了?加起来有三十枚都是多说,那余下的还不是被那些贪嘴的婆子分润了?”

邢夫人便道:“也不怕弟妹笑话,我过门儿前想着是来享福的,谁知过得竟是这般日子?前年好容易得了一瓶头油,我自个儿稀罕着舍不得用,谁知转头儿撞见赖大家的,遥遥就闻见那玉兰花香味儿。啧啧,这家中的奴才比咱们当主子的还要体面,上哪儿说理去?”

陈斯远适时插嘴道:“莫管我多嘴,常言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必受穷’,老太太宽待下人本是好意,可这事儿过犹不及啊,哪里有肥了奴才,饿了主子的道理?”

王夫人诉苦道:“嫂子、远哥儿说的我何尝不知?”顿了顿,又道:“如今思来,家中的确愈发不成样子,是得好生整治整治了。”

陈斯远闻言紧忙用足尖碰了碰邢夫人,邢夫人赶忙道:“弟妹担着掌家的差事,谁还能小觑了去?若弟妹怕老太太着恼,我与弟妹一道儿担着就是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咱们占着理,总不能反倒落一身埋怨吧?”

王夫人心下熨帖,这一晚上可不就等着这一句?当下颔首,笑着看向陈斯远道:“只是我没什么主意,却不知从何处着手。远哥儿不如给出个主意?”

陈斯远笑道:“依我看,不如先从各处库房账目着手。”顿了顿,解释道:“那账目想来太太与二嫂子也瞧过,只是太太怕是不知内中欺瞒的手段。来日我去寻几个积年的老账房,内中什么名头一看便知。”

此言又对了王夫人的心思。掌家掌家,财权不收拢在手里算什么掌家?

邢夫人适时说道:“那库房也就罢了,厨房须得先查个底儿掉!”

王夫人顿时会意,邢夫人是有意安插人手管厨房。王夫人暗自思量,若邢夫人掌管了厨房……回头儿会不会往吃食里掺东西?

略略思量,王夫人便笑道:“嫂子不知,这省亲别墅眼看就要建成,凤哥儿说要往园子里分个小厨房。依着我的心思,这家中的人手彼此勾连,不好再用。来日嫂子多留心,若是有何用的,咱们便先用着试试,再是生手,也比那欺上瞒下的婆子强。”

邢夫人眨眨眼,这才晃过神来,赶忙笑道:“哟,弟妹这话儿说的……来,我敬弟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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