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禁其实在隆庆朝就已经开了。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那时候大明的海上贸易并没有繁盛起来。
而且，大明沿海并没有多少舰船，大明水师的舰船甚至都没海盗多。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
大明水师舰船那都数以万记了，而且，因为工部下属大小船厂乃至民间船厂都在疯狂造船，大明沿海的舰船那都已经密密麻麻如同漫天繁星一般了。
原来根本就看不到什么船的大明内海这会儿都是舰船往来如织，特别东瀛倭寇被灭之后，跑去属国朝鲜和东洋都司做生意的大小商船那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天上午巳时许，船来船往的海河口突然就出现一个巨大的黑点。
没过多久，一艘黑黝黝的巨舰便从内海疾驰而来。
这家伙是真的巨大无比，八百料的飞梭船在它跟前那都如同小鸡仔在老母鸡跟前一样。
关键，这艘巨舰还怪得很，通体黝黑不说，还没有船帆也没有船桨，就顶上一个巨大的烟囱。
那黝黑的船舱好像就是全密封的，就连个门窗都没有，那两边的水轮一个个怕不有丈许方圆，转起来还快得吓人。
大明还没有出现过这种如同怪物般的巨舰呢，来往于海河的船只那都不由吓得纷纷避让，船上的人那都不由得眼睛瞪得滚圆，惊叹连连。
这艘巨舰竟然就这么从海河口疾驰而入，带着一堆飞梭船，真就如同老母鸡带着小鸡仔一般直奔北运河而去。
下午申时许，烈阳当空。
通州漕运码头停靠的舰船虽然很多，却未曾见几个人影在装卸货物。
那千料巨舰停泊的区域都已经被清空了，大码头四周那密密麻麻全是锦衣卫和禁军将士。
万历正带着小朱常洵和宋应星站在码头上的华盖下翘首以盼呢。
这会儿都六月份了，天真不是一般的热。
特别是这时候，午时刚过，那阳光仿佛烫人一般，晒得人生疼生疼的，码头上的苦力都不敢在这种大太阳底下干活。
他们身边哪怕摆了两个冰槽，还有两排小太监在不停的煽风，那还是有点热。
还好，他们并没有等多久。
他们也就在码头上站了一刻钟左右，那黝黑的战舰便从来往的船只中露出巨大的身影来。
小朱常洵见状，那都不由的惊呼道：“哇，好大，好威风啊。”
这战舰着实大，那宽度怕不有七八丈，长度估计都超过二十丈了。
关键这战舰速度还快得很，跑起来那是势若奔马，不一刻钟便跑到码头跟前来了。
这个时候巨舰才停下来，然后在十余艘飞梭船的拉扯下缓缓靠上码头。
很快，靠近码头这一侧便放下一个如同吊桥般的舱门来。
俞咨皋貌似探头看了看高度，这才命人搬了个合适的梯子放下来。
紧接着，他便护着王徵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两人疾步来到华盖跟前行了一番礼，王徵便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万岁爷，这码头太低了。
如果是按这巨舰的高度修建的码头，那舱门放下来就如同一座吊桥一般，直接走出来就行了，方便得很。”
这个不是问题。
万历看着眼前的巨舰，不由欣慰的点头道：“不错，不错，铁甲都装上了，着实威风，以后这种战舰就叫威远战舰吧。”
威远战舰。
这名字取得真好。
王徵连连拱手道：“万岁爷英明。”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这两层舱室装了多少门火炮啊？”
王徵细细解释道：“万岁爷，五百斤的火炮有点大，而且来回推动还需要做铁板车，所以，这两层舱室总共也就装了八十门。”
五百斤的火炮都装了八十门，火力已经很恐怖了。
万历欣慰的点头道：“嗯，很好，如此坚船利炮才是王道，以后我们就要造这种铁甲炮舰。”
呃，别光站下面说啊。
小朱常洵等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父皇，我们要不上去看看吧？”
哦，光顾着在外面看了，还没进去看呢。
万历闻言，微微点头道：“嗯，良甫、克迈，陪我们上去看看吧。”
王徵闻言，竟然摸着额头上的汗水道：“万岁爷，这天太热了。
如果是开着的时候还好，里面还能透透风，这停下来之后里面便热得很，微臣斗胆，万岁爷要不先命人搬点冰上去吧？”
这是个问题。
现在可没空调，而且这巨舰里面还装着锅炉和很多蒸汽机，这大夏天的，外面本来就有三十多度，巨舰停下来之后里面有多热可想而知。
万历闻言，微微点头道：“嗯，小舅，命人多搬点冰和冰槽上去，给里面的将士也来点。”
说罢，他又盯着巨舰琢磨起来。
小朱常洵见状，那都急的有点抓耳挠腮了。
宋应星甚至都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们都很想进去看看。
万历想了想，随即问道：“良甫，里面装了几个锅炉，位置在哪儿？”
王徵不假思索道：“万岁爷，里面装了两个锅炉，都装在甲板下面的，大致就在距离船头船尾各五丈的位置，这样能节省很多蒸汽铜管。”
嗯，这样也好装风扇。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比划道：“长庚，我们可以做一些自动扇风的器械来给里面散热，这东西名曰风扇。
风扇的结构很简单，就用蒸汽机带个大链轮，然后小链轮一侧上装叶片，能转多快就让叶片转多快就行了。”
自动扇风的器械？
宋应星闻言，那又不由得来兴趣了。
王徵闻言，那都不由得双眼冒光。
这时候，禁军将士都已经把能搬上去的冰块都搬上去了，冰槽也递上去不少。
万历见状，直接挥手道：“走吧，我们上去看看，小舅，你抱洵儿上去吧。”
小朱常洵闻言，立马撒开双手道：“舅爷，舅爷，快抱我上去。”
李玄成见状那是宠溺的一手将他抱起来，然后疾步走过去，单手抓着楼梯，蹭蹭蹭几下就上去了。
万历也跟着爬了上去。
这一层船舱就是个大通间，不过里面有很多的支撑柱，而且支撑柱上还都装了类似宫灯的油灯。
油灯虽然不是很亮，但数量多起来之后也能把里面给照得通明透亮，整个船舱那都能一览无余。
这会儿水师将士都整整齐齐的站在火炮两侧呢，每门火炮那都有四个炮手。
火炮旁边则是固定好的长条椅和铁箱子，一排又一排，整齐划一。
不过，这里面好像少了样东西。
万历细细看了看，随即问道：“良甫，为什么没有床，将士们怎么休息？”
王徵连忙解释道：“万岁爷，床太占地方了，而且还碍事。
微臣给他们配的是凉席、毯子和被褥，这些全塞铁箱子里就不碍事了。
反正这里面一年四季都是热的，打地铺没一点问题。”
这里面着实热，就算摆了几个冰槽还是热。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交待道：“长庚，风扇尽快做好，给每门火炮的位置配上一个，这样还能给炮管散热。”
宋应星连连拱手躬身道：“微臣明白。”
这会儿小朱常洵都让李玄成抱到旁边的火炮和炮车跟前去看去了。
万历走过去细细一看，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火炮那都是架在铸铁炮车上的，炮车下面还有厚厚的铁板，还有来回拖动的滑槽和卡位的装置，看上去牢靠得很。
他细细看了看，随即又问道：“良甫，火炮试射过没，船舱甲板能承受吧？”
王徵连连点头道：“火炮都试射过很多轮了，没问题，船舱甲板完全能承受，没有出现丝毫开裂的迹象。”
那就没问题了。
万历又抬头看了看，随即便往船头方向走去。
船头方向貌似空出一块很大的区域来，没有装备火炮，除了一个上二层的梯子，那就是一排排半人高的铁箱子。
他看了看铁箱子，又忍不住问道：“良甫，这些箱子是装什么用的？”
王徵连忙解释道：“万岁爷，这些是做饭用的，宽点的是装锅碗瓢盆和淡水的，窄点的是炭火炉子。”
哦，将士们还得吃饭喝水呢。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毫不避讳道：“良甫，这可是专门出海远航的巨舰，将士们在上面可能一待就是几天乃至几十天。
如果真出海作战，将士们那肯定都得在船上吃喝拉撒，吃喝在这里，拉撒又在哪里呢？”
呃，这个好像有点不雅。
王徵愣了一下，还是指着船尾道：“万岁爷，拉撒就在船尾，那边有直接通往海里的大管子，还有打海水用的轱辘和铁桶，用来打水冲洗。”
嗯，这个考虑到了就好。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登上楼梯，往二层走去。
这二层貌似跟一层差不多，只是船头没有什么铁箱子，而是两排大椅子和一个大桌子。
而且，船头方向的护甲都往上翻开了大半，完全能看到船外的情况。
这大致就是驾驶仓了。
万历探头一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抬手指着硕大的窗口道：“这里得加装玻璃窗，要不然在海上遇到狂风暴雨，雨水会被狂风吹得不断涌进来，船舱里那都会水流成河。”
哦，这个的确没有考虑到。
王徵连连点头道：“万岁爷英明，微臣明白了。”
这驾驶室跟后世的驾驶室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竟然连个方向盘都没有。
万历又转头看了看四周，随即问道：“这船怎么开，你们怎么掌控方向？”
这船可不归我开。
王徵干脆看向俞咨皋。
俞咨皋连忙细细解释道：“万岁爷，开船的时候末将的传令亲卫得从船头排到船尾，从二层排到底层。
末将的命令都要通过他们传给船尾掌舵的和船舱底下烧锅炉的、控制阀门的。”
这么操作也太麻烦了。
不过，这年头要求也不能太高，不管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强。
如此坚船利炮，还得多造。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果断道：“那行，先按这个样式造两百艘，我们一起开去南洋打一仗再考虑怎么改进。”
这意思您要坐着这艘样品去南洋？
王徵闻言，细细想了想，随即指着两边道：“万岁爷，微臣其实考虑过在这两边给负责指挥的将校搭建卧房和书房。
不过，微臣急着过来，还没来得及搭建，要不，微臣就在这边找人给您搭建？”
那自然是要的。
朕毕竟是当皇帝的，不能也打地铺，那样就有失体统了。
万历微微点头道：“嗯，这艘就在这边改进吧，你传令给龙江洲宝船厂和新洲宝船厂那边，让他们立马开始批量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