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庄，北教场。
原本积雪覆盖的草地上一个个巨大的作坊和一排排相连的院落正拔地而起，上万匠户还在冰天雪地里忙碌，那一团团黑点就如同不知疲惫的蚁群一般不断蠕动着。
这时候，一排尚未完工的院落间突然就冒出一股黑烟，紧接着，那高耸的烟囱便开始浓烟滚滚。
万历这会儿还在烟囱旁的院落中穿梭呢。
他走进中间连接的廊道里一看，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面太暗了，光线还是从两边的院落中透过来的，这廊道的墙上竟然一个窗户都没有。
他不由得微微皱眉道：“国丈，这廊道里怎么不装窗户啊？”
永年伯王伟小心解释道：“万岁爷，天太冷了窗户玻璃好像容易开裂。
前两年还没这么冷的时候有的匠户家里窗户都开裂了，今年开裂的更多。
微臣估摸着窗户玻璃怕是不经冻。
而且，我们这次要修建的院落太多了，玻璃作坊勉强也就能保证两边厢房的窗户玻璃，这廊道里如果再装窗户，我们还得扩建玻璃作坊。”
这大白天都这么暗可不行。
万历琢磨道：“这通道就是做鸡舍乃至牛棚和羊圈用的，到了冬天屯卫军户肯定天天要来喂。
现在这么大的阳光这里面还这么暗，到了阴天这里面肯定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情况下进来喂家禽家畜那就得点灯，灯是带火的，一个火星子就有可能把草料什么的点着了，太不安全了。
所以，这廊道里也得装玻璃窗，玻璃容易开裂应该是太薄了，我们可以做厚点的玻璃。
至于玻璃作坊，那肯定是要扩建的，我们可不光是开发这一个地方，今后开发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们正转着呢，那暖气管道上已然冒出一丝白色的雾气来了。
这是管道里面通蒸汽了，而且管道上还有点冰。
暖气通过来，这差不多密封的空间里面温度肯定会越来越高，就是不知温度能高到什么程度。
这东西可是相当的重要，因为奴儿干都司那都是极北苦寒之地，他们不管是在那边开荒种地还是镇守，乃至采伐木材、开矿等等，那都得建保暖的房舍给人住，要不然那边广袤的疆域就浪费了。
还好，管道里面蒸汽温度少说也有七八十度，外面气温再低，里面的热气聚集起来不散发出去升温还是没问题的。
不一刻钟时间，房舍里明显就暖和了起来。
万历摘下手套感觉了一下，随即又命人把厚重的羊皮袄脱下来试了试，随即微微点头道：“嗯，看样子保暖是没多大问题了。”
说罢，他又领着众人来到厨房旁那空屋里看了看，随即问道：“国丈，这里是建猪栏的吧？”
永年伯王伟连连点头道：“是啊，万岁爷，这就在厨房旁边，喂猪方便。”
万历微微点了点，又问道：“京营将士家里有喂猪的没？”
永年伯王伟还是连连点头道：“有啊，他们几乎家家喂猪，他们杀猪的时候还会来知会一声呢，我们也经常买点肉吃。”
那就好。
万历毫不犹豫道：“那先建几个猪栏，然后去京营将士家里买几十头猪过来，我们养一养试一试。”
我们养？
你当皇帝的养猪！
永年伯王伟闻言，那都忍不住吃惊道：“万岁爷，您想试试养猪？”
万历微微点头道：“是的，朕想试试养猪。”
您真想养猪！
这养猪有什么好试的？
猪什么都吃啊，剩饭、剩菜、菜叶子、米糠、酒糟、豆腐渣等等一锅煮了倒食槽里就行了啊。
永年伯王伟闻言，愣了一下，还是没再问了。
万岁爷要试试养猪自然有他的想法，刨根问底不好。
朱常溆却是忍不住问道：“父皇，我们为什么要养猪啊？”
为了提高身体素质啊。
你以为光是严寒就能让人强壮吗？
人在严寒的环境中还要摄取足够的能量才能变得强壮，若是没有摄入足够的能量，那就不是变得强壮了，而是冻死冻伤！
不过，这么说你肯定听不懂。
万历想了想，随即耐心解释道：“养猪其实很重要？
奴儿干都司那边及其寒冷，冬天不吃点肥肉那就别想出门。
这个你以后就明白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吃什么补什么，吃了肉才能长肉。
东瀛倭寇为什么大多瘦小的跟猴子一样，那就是因为他们禁食家禽家畜，一般人吃不到肉。
你看游牧部落的人一个个多壮实的，家里牛羊越多的就越壮实。
我们要让屯卫壮实起来，达到参战的标准，那就要让他们多吃肉，以后不但要让他们养猪吃肉，还要让他们能买到牛肉羊肉。
还有，把猪制成熏肉也是个不错的赚钱门路，熏肉可比粮食贵多了。
这样我们也可以节省运力，一船熏肉的价值那比十船粮食的价值都高得多，而且也比十船粮食顶饿。”
哦，原来养猪这么多好处啊。
朱常溆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父皇，那这猪怎么养呢？”
那自然是用饲料养。
万历耐心教导道：“朕刚不是说了吗，吃什么长什么，我们用鱼来养猪试试。”
啊？
你这不得亏死！
鱼肉那可是比猪肉便宜不了多少，有的鱼比猪肉还贵呢。
永年伯王伟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朱常溆闻言，却是兴致勃勃道：“父皇，用鱼养猪怎么养？”
这个自然得试试才知道。
万历还真的带着皇次子朱常溆准备猪食去了。
他真命人拉了几车冰冻鱼过来准备拿来喂猪！
不过，他并不是直接命人把鱼丢猪食里面一顿煮。
他是想试制饲料。
其实，他也不知道猪饲料怎么做，他只是隐约记得猪饲料里有鱼粉，还有米糠、豆糟、玉米、小麦什么的。
这些原料就玉米还得等等，其他都好办。
他制造饲料的方法那也相当的粗糙，那就是把各种原料烘干磨成粉，然后按各种比例调配。
正好这会儿他们有锅炉，有蒸汽管道，他只需命人做点简易的烘箱去烘干就行了。
至于磨粉和搅拌的机器，避暑山庄就有，这些都是制药的时候要用到的，就是用水车带动的，方便得很。
这么粗糙的饲料做起来还是很快的，几天时间，各种配比的饲料那就做出来了好几种，每一种那都做了几千斤。
永年伯王伟办事那向来麻利，几天时间他也命人把猪栏建好了，三十斤左右的小猪仔那是买来了上百只。
接下来就是喂养了。
他这当皇帝的养猪着实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但凡听说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当然，他并不是亲自养。
他只需交待一番就行了。
永年伯王伟那是京营将士的家眷都给他招来了一堆，一个个那都是养猪的老手了。
他养猪的方法还相当的特别。
别人养猪那都是各种杂食一锅煮，往食槽里一倒就完事了。
他养猪却是要称重的，不但猪要称重，就连投喂的饲料都要称重，而且是天天称，顿顿称，称完还都得记下来。
这么养不知道有多麻烦，一般人家那根本养不了。
还好，他是当皇帝的，只要他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去称重去纪录。
这个年节他们就在养猪中渡过了！
朱常溆那是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去查看猪的生长情况，乐此不疲。
他们这么养猪效果那也是相当惊人的。
因为所有的猪那就是光煮饲料喂，不喂别的啊。
哪怕有的饲料配比不对，猪每天也能长一斤左右，饲料配比对的，那一天能长一斤多，而且越到后面长得越快！
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按一个月算那就是三十斤到四五十斤啊！
也就是说，三十斤的猪仔长得慢的六个月左右也能长到两百多斤，长得快的那是四个月左右就能长到两百多斤啊。
这个速度比用杂食喂快了整整一倍多！
因为刨去小猪从出生长到三十斤那两个多月，用杂食喂的猪一般要十个月左右才能长到两百多斤。
他这养猪的速度着实让人钦佩不已。
这当皇帝的养猪也这么厉害的吗？
其实不是他厉害，是因为他不计成本的养猪才能长这么快。
一般人家养猪那就没多少成本，剩饭剩菜包括地里剥的菜叶子那都不要钱，就费点柴火和人工而已。
他这所有原料那都得花钱啊。
还好，这里面成本最高的鱼粉并不是越多越好。
他发现，鱼粉配比一成两成三成四成其实没多大区别。
这鱼粉的成本下来了，其他原料的成本就不算什么了。
其实这么养还是挺划算的，基本上每只猪投喂的饲料成本也就不到二两银子，而按这会儿的猪肉价格，一头两百多斤重的猪大致能卖三四两银子。
也就是说，这么喂能让投入的原料价值翻一倍左右。
这已经很吓人了，毕竟奴儿干都司那边出产的粮食上亿上亿石的啊。
而且他这算原料成本还是按京城的粮价来算的。
奴儿干都司的粮食那肯定没京城这么贵，哪怕按一两银子四石来算，那用饲料喂一头猪的投入也就一两银子左右。
这就是每年几千万两的利润啊！
当然，喂这么多猪不一定能卖掉。
不过，能提高屯卫身体素质也算是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