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沙丘

作者:弗兰克・赫伯特 | 分类:其他 | 字数:0

第三十九节

书名:沙丘 作者:弗兰克・赫伯特 字数:4.9千字 更新时间:01-09 11:08

e你知道打游击的常说什么吗他们声称自己没有经济体系,因此他们的反叛不会被经济战打败,还声称他们恰恰寄生在自己要推翻的体制上面。这些傻瓜只是算不清自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而已。这种做法只有死路一条。要知道,这场戏在奴隶制国家、福利国家、等级制宗教国家和社会主义官僚国家里反复上演在任何创造并维持相互依存关系的社会中都不可避免。这条寄生虫太长,没有寄主就无法生存。e

e失窃的日记e

雷托和赛欧娜整个白天都待在沙丘的阴影里,只随着日头的移动而移动。他教她正午时分如何钻入沙下防暑,或者待在温度相对较低的沙丘间岩石层。

到了下午,赛欧娜会爬近雷托取暖,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总是有多余的热量。

他俩偶尔聊上几句。他向她诉说一度在此地盛行的弗雷曼式美德。她刺探着他的秘事。

有一次,他说:“你也许会觉得奇怪,来到这里,我的人性反而最强烈。”

听了他的话,她却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类的脆弱,也没有想到她或许会死在这儿。即使在不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拉起蒸馏服的面罩。

雷托知道这是一种无心之失,而直言相告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天色向晚,夜寒渐渐侵入沙漠,他为她唱起口述史未收录的远征之歌。她喜欢他珍爱的一首歌,列特进行曲,这让他备感欣慰。

“货真价实的老调子,”他说,“来自前太空时期的古老地球。”

“你能再唱一遍吗”

他在最悦耳的男中音里选了一个,这位早已作古的艺术家曾在大大小小的音乐厅里一展歌喉。

遗忘之墙遮我眼眸,

古老瀑布飞挂墙后,

万川汇一湍流奔涌

浪花飞舞,

凿土成窟,

巨流滚滚涛声隆隆。

他唱完后,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一首奇怪的进行曲。”

“他们喜欢这首歌,因为它经得起分析。”他说。

“分析”

“在我们的弗雷曼祖先来到这座星球之前,夜晚是讲故事、唱歌和吟诗的时间。而到了沙丘时代,这些事情都挪到了白天,穴地里是不见天日的。晚上他们要出去四处活动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可你刚才说的是分析。”

“这首歌表达了什么意思”他问。

“哦。这这只不过是一首歌。”

“赛欧娜”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火气,没有吭声。

“这座星球是沙虫的孩子,”他警告她,“而我就是沙虫。”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满不在乎地答道:“那告诉我这歌有什么意思”

“虫儿离不开巢穴,正如我们离不开历史。”他说,“历史留下了洞窟,留下了飞溅的巨流刻下的所有信息。”

“我更喜欢舞曲。”她说。

这是一句轻率的回答,但雷托只当她变换了话题。他向她介绍起弗雷曼女人的婚嫁舞,其舞步最早模仿的是尘卷风。雷托对自己讲故事的本领颇感自豪。她入迷地听着,显然身临其境般看到了女人们在尽情旋转,踏着古老舞步甩动长长的青丝,乱发之下是一张张先祖的面容。

他讲完时天快黑了。

“来,”他说,“清晨和黄昏能看到剪影。让我们看看沙漠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赛欧娜随他登上一处丘脊,两人环视着渐黑的沙漠。只有一只鸟在他们头顶上空高高飞翔,是被这两个活物吸引过来的。雷托从它张开的翼尖和身形判断是一只秃鹫。他对赛欧娜说了。

“可它们吃什么”她问。

“任何死了或快死的东西。”

她顿感震惊,仰头盯着这只孤鸟,它的飞羽已被最后一缕阳光镀成了金色。

雷托继续说道:“依然有人冒险走进我的沙厉尔。保留地弗雷曼人有时会走失。他们的确只擅长举办仪式。还有就是在沙漠边缘,我的狼群会在那儿留下点什么。”

听到这儿,她猛地背转身去,但雷托还是看到了那股仍在蚕食她的怒火。赛欧娜正在经受痛苦的考验。

“白天的沙漠几乎没有仁慈。”他说,“这也是我们要在夜里赶路的原因。对于弗雷曼人,白天只有抹平道路的漫天沙尘。”

她转过身,眼里闪着泪光,但神色已然镇定下来。

“这里现在有哪些生物”她问。

“秃鹫、一些夜行动物、旧时代留下来的零星植物、穴居动物。”

“就这些”

“是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它们的诞生地,我允许它们只认定这里。”

天色几近全黑,这个时间沙漠里只有忽闪的亮光。他在闪光的瞬间观察她,意识到她并没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过他知道这些意义会潜伏在她心里,折磨她。

“剪影。”她重提先前的话头,“我们上来的时候你本指望找到什么”

“也许是远处的人影。你永远无法确定。”

“什么人”

“我已经说过了。”

“要是你看到别人,会怎么做”

“弗雷曼人习惯上把远处的人当作敌人,除非对方向空中扬沙。”

他说话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

在骤然亮起的星光下,赛欧娜变成了一个会动的幽影。“扬沙”她问。

“扬沙是一个有深意的动作,意味着:我们有难同当。沙子是我们唯一的敌人。我们喝的是沙子。握沙的手里没有武器。你明白吗”

“不明白”她故意不说实话想让他难堪。

“你会明白的。”他说。

她一声不吭,带着满腔怒火沿沙丘的弧线大踏步从雷托身边走了开去。雷托远远地跟在后面,让他感兴趣的是,她本能地选择了正确方向。他能觉察到弗雷曼人的记忆正在她心里翻涌。

在两座沙丘即将交汇的下坡面,她等着他赶上来。他看见她的蒸馏服面罩仍然松耷耷地敞着。还不到训斥她的时候。某些潜意识的东西必须等待它们自然浮现。

他靠近时,她问:“这个方向不比别的方向差吧”

“如果你认准这个方向的话。”他答。

她抬头瞧了瞧星星,他看到她认出了指极星,她的弗雷曼祖先就是靠着这几颗星星穿越沙地的。不过他也发现,她识认星辰主要依赖的是书本知识。她还没有开始接受内心的指引。

雷托抬起前节部位,借着星光向前方眺望。他们正在朝北面稍偏西的方向前进,这条路曾经越过哈班亚山脊和鸟巢洞,进入假墙山西段下面的沙海,直通风口关。这些地标现在都荡然无存了。他嗅了嗅带着燧石味的冷风,空气湿度有点大,让他感到不舒服。

赛欧娜继续赶路这回放慢了速度,时不时瞥一眼星星来确定方向。她刚才还依赖雷托来确认方向,而现在已经靠自己认路了。他感觉到她谨慎的思维底下有一股骚动,他知道某些东西开始浮现了。正如沙漠人总是死心塌地地忠于旅伴,她的心里也生出了这种苗头。

我们知道,他想,假如跟旅伴走散,你会迷失在沙丘与岩石之间。单枪匹马走在沙漠里的人必死无疑。只有沙虫能在这里独自生存。

他远远地落在后面,不让自己行进时发出的沙粒摩擦声太过刺耳。他的人类分身必须在她心里占上风。他指望她的忠诚能起到作用。然而赛欧娜是暴脾气,胸中总憋着一团怒火比他考验过的任何人都更叛逆。

雷托一面在她身后滑行,一面回顾育种计划,盘算着万一她通不过考验该采取怎样的替代方案。

夜越来越深,赛欧娜越走越慢。一号月亮已悬在头顶,二号月亮也高挂在地平线上方,她停下来歇歇脚,吃点东西。

雷托很乐意歇一会儿。与沙粒摩擦久了,沙虫分身会渐渐抬头,他身体周围充斥着因体温调节而释放的化学气体。“氧气增压器”正在稳定排放,他强烈感觉到体内活动着的蛋白质“工厂”和氨基酸资源,沙虫分身要靠它们来维持与人类细胞即母体之间的关系。沙漠加快了他的最终变形。

赛欧娜所站的位置接近一座星状沙丘的顶部。“你真的吃沙子吗”他靠近时她问道。

“真的。”

她极目四望,地平线上月华如霜。“我们为什么不带上信号设备”

“我希望你理解身外之物的意义。”

她朝他转过头。他脸上感觉到她的气息。她有太多水分散失到干燥的空气中了,却仍未想起莫尼奥的警告。这将是一场痛苦的教训,毫无疑问。

“我根本不理解你。”她说。

“但你的使命就是要做到这一点。”

“是吗”

“否则你用什么来交换我给予你的东西呢”

“你给了我什么”这句话出口时带着满腔怨恨,还有一丝干粮里的香料味。

“我给了你单独和我共度这段时光的机会,你却毫不在乎。你把机会浪费掉了。”

“身外之物有什么说道”她问。

他听到她的嗓音里已露出疲态,缺水的信号开始在她体内发出嘶吼。

“他们在古代活出了真性情,那些弗雷曼人。”他说,“他们的审美眼光仅限于有用的东西。我从来没碰上过一个贪婪的弗雷曼人。”

“这说明什么”

“古代人带进沙漠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必需品,别的什么也不带。而你的生活总也摆脱不了身外之物,赛欧娜,否则你不会提到信号设备。”

“为什么信号设备不是必需品”

“信号设备什么也教不了你。”

他从她身边绕过,沿指极星所示方向前行。“来,让这黑夜给我们指引。”

她紧走几步,跟“风帽脸”齐头并进。“要是我不听你那该死的说教会怎么样”

“你也许会死。”他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他身旁,偶尔瞟他一眼,对沙虫身体视而不见,目光只落在他尚存的人类特征上。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口道:“鱼言士说,我是按照你的配种指令生育出来的。”

“没错。”

“她们说你一直在做跟踪记录,你命令厄崔迪人配种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没错。”

“这么说口述史是对的。”

“我想你对口述史是深信不疑的吧”

她自顾自继续发问:“要是你下令配种的对象不同意这档子事怎么办”

“我给予他们充分的行动自由,只要按我的指令完成生育就行。”

“指令”她怒气冲冲地问。

“是的。”

“你不能爬进每一间卧室,也不能每时每刻盯着每一个人的生活你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服从你的指令”

“我知道。”

“那你就该知道我不会服从你的”

“你渴吗,赛欧娜”

她一愣。“什么”

“口渴的人会谈论水,而不是性。”

她仍然没有封好面罩。他想:厄崔迪人总是热血沸腾,甚至不惜牺牲理性。

不到两小时,他们下坡出了沙丘区,来到一片疾风劲吹的砾石平原。雷托继续前进,赛欧娜不离他身旁。她时不时瞧一眼指极星。现在两颗月亮都低垂在地平线上方,每一块巨石都拖着两条长长的影子。

雷托发现,这类地形有时爬行起来比沙漠要舒服。硬石的导热性强于沙粒。他可以平贴在石头上,缓一缓体内“工厂”的加工速度。砾石,甚至大块岩石,都对他没有妨碍。

赛欧娜就有麻烦了,好几次差点崴了脚。

这片平原对于没走惯的人是个大考验,雷托想。视野贴近地面时,他们只能看见广袤的虚空,在月光下尤显诡异远处是一座座沙丘,不管他们怎么走,这距离似乎始终不变这里唯有永无止歇的风、散落的石块,和头顶上不通人性的星辰,除此之外别无一物。这是沙漠中的沙漠。

“弗雷曼音乐里那种永恒的孤寂就来自这里,”他说,“而不是来自沙丘。到了这里你才真正体会到,假使有流水的声音,假使这无尽的狂风能减弱威力,即便只减弱一点点,那也无异于天堂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没有拉起面罩。雷托开始绝望了。

天亮时两人已经在平原上走了很远。

雷托停在三块堆作一堆的超大圆石旁,其中一块甚至比他还高。赛欧娜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这个动作令他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她后背一顶离开他,朝最高的那块石头攀爬上去。他看到她出现在圆石顶上,专注地向远方眺望起来。

雷托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的视野里有什么:地平线上风沙如雾,将初升的太阳模糊成一团光晕;剩下的就只有平原和大风。

他身下的岩石带着沙漠清晨的寒意。低温下空气要干燥得多,他感觉很惬意。要不是赛欧娜,他会继续赶路,但赛欧娜明显筋疲力尽了。她从圆石上下来后又靠在他身上,过了近一分钟他才发现她在竖耳倾听。

“你在听什么”他问。

她懒懒地答道:“你里面在咕隆咕隆叫。”

“这把火永远熄不了。”

这句话提起了她的兴致。她顶了一下,从旁边绕到正面直视他的面孔。“火”

“每个活物体内都有一把火,有些烧得慢,有些烧得快。我这把火就比大多数人要旺。”

她在寒风中搂住自己。“那你在这儿不觉得冷喽”

“不冷,但我看得出你冷。”他把一部分脸缩进“皮风帽”,将前节部位的末段向下弯出一道弧度。“有点像吊床。”他眼望下方说道,“你蜷在这儿会暖和起来的。”

她毫不迟疑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虽然是他主动提供的帮助,他还是发现她的信赖打动了自己。他现在的同情心比认识赫娃之前要强烈得多,但他必须克制住。他告诫自己,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同情。种种迹象表明赛欧娜很可能会死在这儿。他必须做好失望的心理准备。

赛欧娜用一条胳膊挡住脸,合眼入睡了。

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经历过那么多的昨天,他提醒自己。

他知道,以普通人的眼光看,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残酷无情。他逼着自己退到记忆里,有意识地撷取人类历史中所犯下的错误。现在,亲历人类的错误是他最牢靠的精神支柱。了解错在哪里,才能制订出长远的纠偏计划。他必须对各种后果始终保持清醒的认识。假如后果不为人知或遭到隐瞒,教训也就丢了。

然而,他离沙虫越近,就觉得自己越难作出别人所谓“非人性”的决定。而在过去,他作这类决定都是毫不费力的。随着人性的渐渐丧失,他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受人性的牵制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