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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非唐

作者:北城二千 | 分类:军事 | 字数:0

第398章 群雄四起(万字大章)

书名:归义非唐 作者:北城二千 字数:0 更新时间:06-14 17:30

“淅淅沥沥……”

时入八月,北方的雨水渐渐变多,原本焦灼的西北战事,也不得不在秋雨面前暂时告歇。

“节帅果真神机妙算,这秋雨一下,官军最少休战一月。”

“待秋雨结束,我军调动的兵马,也将抵达前线。”

“等官军反应过来时,武山及伏羌二县便要面对我军夹击了。”

陇西县衙内,高进达站在正堂门口,望着院内淅淅沥沥的雨水,脸上笑容浮现。

刘继隆坐在主位,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泡茶,目光则是在沙盘上来回打量。

“这一个月过去,那六千多伤兵估计也能休养恢复不少了。”

“届时不算新卒,也有至少一万八千老卒可用。”

高进达所说的比较乐观,不过刘继隆并未反驳,毕竟秋雨长则一个半月,短则一个月。

要是布置得当,可用之兵确实不少。

“兰州、临州二镇的新卒,半个月后动身前往朔方镇换防,将朔方镇兵马交给斛斯光,进驻成纪、陇城、三阳川。”

“届时三阳川的兵力不少于一万,斛斯光知道怎么安排才能守住二城四关,及如何布防三阳川。”

刘继隆话音落下,高进达颔首应下,同时主动道:“河南道有消息传回,据闻魏博镇新任节度使何全皞率兵八千南下,于汴州击溃黄巢主力,估计现在已经替宋州解围了。”

高进达的话让刘继隆想起了这件事情,不过历史上何全皞南下是因为庞勋之乱,而今却是因为黄巢起义。

不过魏博军在历史上庞勋之乱中的表现实在难看,不仅战败于庞勋这伙乱军手中,还没有从朝廷手里得到太多的支持。

最后的结果就是,何全皞回到魏博镇不久,就被牙将牙兵们作乱,摘了脑袋。

从结果来说,何全皞此举是一步昏招。

只是历史始终是历史,而今历史改变,中原战局没有了沙陀、党项等骑兵的身影,而宣武、忠武诸镇也变得十分空虚。

这样的局面下,仅凭何全皞、康承训、刘瞻三人和不足六万的官军来试图围剿庞勋、王仙芝及黄巢等十余万起义军,鹿死谁手未可知。

唐廷如果想要维持中原局面,就得适当的支持何全皞。

原本的祸变成了福,但魏博军的战斗素质也就那样,能否连战连捷,还得看黄巢、王仙芝及庞勋三股势力怎么作乱。

“中原乱成这个样子,后续恐怕会继续抽调河东、河北的兵力南下。”

“短时间内,朝廷是无法从河淮及河东、河北抽调兵力来对付我们了。”

“就朝廷下令京西北诸镇编练新军的态度来看,朝廷估计是想要依靠三川及关中、关内的力量来讨平我们。”

刘继隆不紧不慢的说着,高进达听后忍不住爽朗笑道:“仅凭如此,恐怕对付不了我们。”

“府库虽不充裕,但维持军需一年半载还是可以的,不过朝廷能否坚持一年半载就不一定了。”

战事进行如此,高进达也不再如战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他的底气来源于自家节帅,毕竟刘继隆仅死伤了五千多人,便击破了朔方一万五千兵马,夺得朔方三州之地。

后续死伤不过两千人,轻松取下萧关、成纪、陇城及陇山六关中的四关,又在平川大破王式前军精骑,杀俘官军上万。

两个月杀俘官军二万五千余,死伤不过七千,三倍之数。

照这样打下去,如今扩军至十万的陇右,朝廷起码要动用三十万大军才有可能拿下陇右。

时局如此,高进达自然有了底气。

不过对此,刘继隆还是比较慎重,并没有自视甚高,而是在战略和战术上都极为重视朝廷。

“平夏部那边可曾有消息传来?”

刘继隆询问起了平夏部的事情,高进达听后颔首道:“今早刚刚送来消息,他们拿不出两万匹马,想要用一万匹马和三万只羊来交换李思恭及我们手中的那两千多党项俘虏。”

“节帅,这平夏部已经被我军击破,如果不尽快放李思恭和这两千多人回去,说不定会被其它党项部落吞并。”

“倒不如见好就收,释放李思恭和这两千多党项俘虏,换取这批马匹和牧群。”

高进达的建议倒也有几分道理,李思恭在历史上表现还算可以,但也不至于让刘继隆费心招抚。

只要刘继隆能够拿下三川和关中、关内地区,李思恭自然会拜服他。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是!”

刘继隆最终同意了这场交易,而高进达也在作揖后继续道:“凉州有消息传来,张使君正在集结甘肃二镇的六千兵马,准备由酒居延领军入陇,请我们为其准备旌旗更换。”

“按照他们的要求准备!”听到张淮深调兵六千支援他,刘继隆脸上也浮现了笑意。

六千兵马看似不多,但对于二十几万人口,全军不过二万的河西归义军来说,却已经是股不小的力量了。

不过刘继隆也不会让张淮深吃亏,官军的降卒将在之后一批批的往河西送去。

想到这里,刘继隆将目光转移到了沙盘上,直指武山、伏羌二县。

在他准备夺取秦州的时候,西川境内也因为雨季而道路泥泞。

故桃关变得更为残破,关外的西川军营也多了几分烦躁。

“这秋雨来的不是时候,故桃关距离告破也没有多久了,偏偏这个时候来,倒是给了这群叛军修筑城池的时间和机会!”

西川军的营盘内,蔺茹真将站在牙门面前,略微烦躁的说着。

帐内、张璘及王重任二人则是站在沙盘前,不断讨论着故桃关的事情。

高骈一言不发的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个竹筒,细细打量。

王重任瞧着高骈这样,不免开口道:“节帅,这烟花只能放出灯火,所谓爆炸之事,定是那方士骗人的。”

“没错!”张璘也站着帮腔起来,但高骈却摇了摇头。

他手中拿着的就是这个时代的烟花,而制作烟花的人,则是他派人从淮南道带来的工匠。

十几名工匠制作了不少烟花,高骈也试图引燃烟花,但最终只能得到烟花绽放时的灯火,根本达不到陇右军所用的那般威力。

工匠们也看过陇右军守城的场景,他们也从气味上判断,陇右军所使用的就是烟花,但不知为何,能爆发如此大威力。

“若是能缴获实物,兴许能弄出来。”

高骈呢喃着,随后放下那装满火药的竹筒,起身走向衙门,看向了牙帐外那阴沉的天气,以及时不时就要下几个时辰的雨水。

“今年节气提前,这秋雨最少还有一个半月才能停下。”

“秋雨停下后,北边最多一个月就会大雪封山。”

“届时秦陇二州联系断绝,刘继隆很可能会利用这个时间来夺取秦州。”

“他若是将秦州拿下,肯定会借助天时南下,在东川或西川与我们为敌。”

高骈预料的倒是不错,王重任听后则是反问道:“朝廷不是派人与南蛮和谈去了吗?”

“若是朝廷能与南蛮和谈,届时西川在南边的兵马就能抽调一部分北上,更何况您派梁缵回成都编练新卒一万,届时我西川五万余兵马,即便不敌,也不应该有太大的战损才是。”

王重任料想的倒是很好,可高骈微微摇头,沉吟片刻后才道:

“朝廷愿意和议,可南蛮的酋龙却不一定会同意。”

“酋龙想要夺取黔中道及安南两处地方,如今这两处地方他还未得到手中,如何会和谈?”

“眼下酋龙不趁我进攻故桃关时出兵袭扰后方,便已经不太对劲了,我猜测这厮恐怕又要袭扰黔中道或安南。”

高骈的话音刚落下,张璘就忍不住道:“节帅,要我说,我们不如先将南蛮收拾老实,然后再集中精力对付刘继隆这厮。”

张璘自然清楚,自家节帅压根没有对南蛮下过死守,为的就是养寇自重,让朝廷认识到他们的重要。

不过现在北边有刘继隆,南边还有南蛮,他们反倒成了被夹击的一方。

这种情况下,先对付刘继隆,他们不一定能腾出手来收拾南诏,但若是先腾出手来收拾南诏,他们最少可以依靠灌口来守住战线,等收拾了南蛮再集中力量北上对付刘继隆。

他的想法,也是王重任等人的想法,毕竟南边的南蛮相比较陇右而言,更容易收拾。

“我本有此打算,但实在未曾料到,北边会输的那么惨烈。”

“如今北军之中唯有王式这支兵马能与刘继隆为敌,若是王式能坚持到入冬,我便考虑南下进攻南蛮,收复黎、嶲失地。”

“节帅英明!”三人忍不住吹捧起了高骈,而高骈则是余光瞥向桌案上的烟花。

“若是能得到陇右的那些方士之物,莫说收复黎嶲二州,便是拿下阳苴咩城也不是问题。”

高骈迫切的想要得到火药的力量,因为他心底有道声音在不断告诉他,这东西在日后将是比肩甲胄的利器。

此物诞生后,夯土的城墙便不再是难以逾越的难题,唯有包砖的城池,才能在此物的进攻下稳若泰山。

在高骈这么想的同时,协同尚铎罗等人驻守西川三州的没卢丹增也在盘算此事。

从半个月前开始,故桃关便已经承受不住压力,所以尚铎罗将没卢丹增及其麾下五千步卒、五千精骑调往了故桃关。

在遭遇半个月的死伤后,眼下故桃关还有汉兵三千四百人,番兵四千四百人及五千番骑。

驻防的番兵番将们,自然是瞧见了陇右的铁炮和万人敌等火器。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神仙出手,后来才发现这是陇右的手段之一。

只是当时战事紧迫,他们也没有心思多想。

如今秋雨到来,所有人都守在城楼和屋舍中,自然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没卢丹增坐在自己的屋内,脑中忍不住回想铁炮和万人敌的威力。

不止是他,他带来的两名乞利本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主动开口讨论。

“如果我们能得到铁炮和万人敌,那打上逻些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我听说苏呲和卫藏那边的奴隶有些不安分,如果我们能抓住机会,煽动奴隶们冲击逻些城,再带兵去逻些城解围,那我们也能效仿汉人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赞普来号召各茹东本及各镇乞利本。”

两名乞利本都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

他们和没卢丹增不仅是上下级关系,也是同窗的关系,曾一起在松州就学。

正因如此,他们的官话说的很好,也懂得极多的中原文化。

没卢丹增依靠同窗几年的关系,将大部分贵族子弟和将领子弟把握手中,成为了众人所支持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能轻轻松松的说服自家阿爸,调动一万五千人来支援陇右。

面对两名同窗的劝说,没卢丹增也十分认可的点头道:

“你们说的都很对,但根据我的观察,这些火器都是从临州运过来的。”

“我估计制造这东西的工匠都在临州,临州是生产所有火器的地方。”

“北边战事的消息,你们也应该听到了。”

“象王他连战连捷,大唐的官军死伤不会少于三万。”

“连官军都要承受如此死伤,可见象王用兵如神,大唐朝廷根本无法击败象王。”

“这火器固然厉害,但象王若不准许,我们根本无法获得此物。”

没卢丹增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二人头上。

二人也不是没想过投靠唐军,但就唐军如今的表现而言,投靠唐军就和找死无异。

两个月丢失朔方三州,如今连秦州都危在旦夕。

这丢失城池的速度,比当年安史之乱,吐蕃东侵时丢失的速度还要快。

几人都不由怀疑,按照这个速度继续打下去,估计三五年后大唐就得改姓刘了。

“此役过后,我试试看,能否凭此功劳,获取节帅信任。”

“若是能得到一批火器,我们便能入住逻些城了!”

没卢丹增眼底闪烁光芒,他如今最想要实现的梦想,就是以没卢氏的身份取代赞普王系。

面对他的劝说,多康的那两名乞利本也渐渐收起野心,而距离他们住所不过百余步外的牙门中,尚铎罗正在书写军碟。

一份军碟书写完毕,他将墨迹吹干,烫好火漆后印下印记,递给了面前穿着蓑衣的快马。

“送到渭州,让高都督交给节帅。”

“末将领命!”

快马校尉作揖应下,随后退出了牙门之中。

尚铎罗目送他离去,直到对方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继续处理军中政务。

与此同时,诸都督府也在不断送出军碟,将各地军情汇报到渭州,由高进达汇总交给刘继隆。

由于秋雨到来,粮食转运困难,虽说各都督府仓中粮食还够吃好几个月,但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还是希望都护府在秋雨结束后运粮南下。

对此,刘继隆并未怠慢,而是很快就安排好了秋雨后的粮食转运事宜。

相较于陇右,唐军的粮食转运才是十分严重的问题,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黄巢和王仙芝在运河南北作乱。

虽说何全皞击溃了黄巢,但黄巢退往宋州后,当即开始沿着运河两岸不断向淮南劫掠而去。

亳州、宿州皆遇兵灾,黄巢试图将何全皞往南边引,从而给予曹州的林言等人足够的练兵时间。

事实证明他的计策生效了,因为何全皞根本不管曹州的林言,而是直追黄巢而来。

魏博军一路南下,不断缴获被黄巢所部舍弃的物资,也算发了笔横财。

何全皞将这些缴获的物资尽数犒赏三军,本以为兵卒们会念他的好,但事实却是军中对他的怨言并未减少。

何全皞是犒赏了三军不假,但他也限制三军劫掠沿途州县城池,让牙兵们少了一笔又一笔的收入。

若非朝廷犒赏了十万钱帛,军中恐怕早就鼓噪起来了。

然而对此,何全皞却全然不知,仍旧沉浸在自己追击黄巢,接连获胜的局面中。

“噼里啪啦……”

大火在蒙城西边的某个乡内燃起,男人被砍杀,女子被掳掠奸淫,屋舍遭到焚毁。

乡外,打着“魏博”旗号的牙兵们正在将自己的战利品装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你们不知,那女子肌肤不似普通农夫,润极了!”

“直娘贼的,这种好事你不叫我等?!”

“我本要叫的,哪知那女子自己抹了脖子,我当时看着也极为可惜。”

“不过现在她尸首还未凉透,你若不去试试?”

“滚滚滚……”

牙兵们讨论着刚才享受到的一切,而这时官道上却疾驰而来数百精骑。

精骑缓缓靠近,牙兵们立马闭上了嘴巴,只因他们看到了脸色难看的何全皞。

“这是谁放的火?!”

何全皞策马来到牙兵们面前,质问着领头的那名列校。

列校闻言作揖道:“节帅,是贼兵放的火,杀的人。”

“我们见到后,立马就杀过来了,将贼兵杀死后,这才缴获起了东西。”

列校后退一步,其余牙兵有样学样,这才让何全皞看到了他们身后那堆砌起来的人头京观。

他们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却不想何全皞的鞭子突然抽来,直接打在了那名列校脸上。

“狗鼠的家伙,莫不是以为我这双眼睛分辨不出好坏真假?”

“这些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此处的乡民,你们竟然敢违背军法?”

“来人,给我把这叵耐的杀才给宰了,其余人各打三十鞭!”

“是!!”

何全皞身后的精骑立即下马,那列校还想反抗,却被人直接摘去铁胄,一刀砍在了脖颈处。

鲜血激射,染红了那行刑之人的半张脸。

余下的二百多牙兵见状纷纷胆寒,一时间不敢作乱,只能咬着牙,忍下了那三十马鞭。

好在动手的牙兵也没有下死手,虽说火辣辣的疼,但也不至于无法行动。

“再有下次,尽数处死!”

何全皞话音落下,冷哼着调转马头南下。

精骑们见状跟上其脚步,留下的牙兵们则是龇牙咧嘴的扶着腰站起身来。

“直娘贼的,他何全皞又是什么好东西!”

“莫不是忘记了,他耶耶及阿耶也是我等扶持上位的?!”

“叵耐的狗鼠……”

挨了鞭子们的牙兵骂骂咧咧,目光中满是怨恨。

在他们看来,南下也是卖命的活计,趁机烧杀抢掠又有什么呢?

别说他们,就连其他藩镇的官兵不也是这么做的?

凭什么他何全皞不抢,也不让他们抢?

一时之间,魏博军中对何全皞怨恨的兵卒越来越多,只碍他连战连捷,能够不断给予他们好处才作罢。

何全皞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是率领精骑策马冲入了满是硝烟的蒙城县内。

县内的大火刚刚被熄灭不久,百姓虽然得以保全,但县衙仓库却被黄巢等人劫掠一空。

何全皞望着遍地狼藉的县衙,果断对身后的都将吩咐道:“征募五千民夫随军,再征粮三千石,明日清晨拔营南下。”

“末将领命!”都将作揖应下,很快便命令兵马在城中强征民夫和粮草。

这一幕被那些挨了鞭子的牙兵瞧见,心里更发不满起来。

凭什么你何全皞开口强征就行,而他们明抢就不行?

瞧着这一幕幕,那些牙兵怨念更甚。

与此同时,距离蒙城县二十余里外的蕲县方向,黄巢所率的七万多流民队伍,此刻正在朝着十余里外的蕲县进军。

“节帅,这魏博的家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在河南道作乱,与他们何干?”

流民队伍的前方,一支由七千多披甲兵卒,三百多骑兵所组成的队伍正在领头前进。

这支队伍的中军,黄巢几人骑在马背上,身旁便是三百多披甲的骑兵。

虽说与兵字沾边,但他们行军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伙游勇散兵,根本未经过什么操练,不知何为军纪。

饶是如此,他们却依旧能将围剿他们的魏博军甩出二十余里外。

“我看这魏博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可敌,这几日看下来,他们每日行军也就比我们多出六七里。”

“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起码还有三五日才能追上我们。”

“节帅,林言那小子练兵也练的差不多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北上返回曹州,到时候在曹州把魏博的官兵击败,趁机去魏州、博州抢掠一番?”

黄存语出惊人,但对此黄揆和黄邺却表示支持,唯有黄巢摇头反对道:

“我们能在河南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全因为河南道的饥民足够多。”

“若是将官军引到曹州去作战,再北上进入魏州的话,那就没有那么多流民供我们吸纳了。”

“曹州那边,林言还在练兵,甲胄也打造不全,我们需要为他吸引官军。”

“不过等刘瞻练完兵,他估计会率先出兵去进攻曹州,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北上了。”

对于眼下该怎么打,黄巢脑中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但他也知道不能走哪抢哪。

当初他在长安时,陈瑛便曾在醉酒后与他说过,他们那群人在陇右扫盲的时候,刘继隆便教导过他们,声称:“边走边抢是流寇式打法,只破坏、没有创造生产。”

这样的打法在前期还有可能因为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而胜利,但随着朝廷反应过来,这种流寇式打法的最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为此,刘继隆还举例绿林军、赤眉军及孙恩、卢循等起义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破坏不生产,最后被官军或正规实力剿灭。

对于刘继隆的这番言论,黄巢无疑十分信服。

正因如此,他一开始便将曹州视为他起家之地,同时自己率领大军去吸引官军主力注意。

待到时机成熟的差不多,他便返回曹州,率领兵马拿下昔日的泰宁、武宁、淮南等镇,截断漕运来威胁朝廷。

若是朝廷愿意册封他为武宁军、淮南军或天平军节度使,那他或许会考虑考虑接受招安。

若是朝廷官员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视甚高,他便要举兵攻入东都洛阳,趁机攻打长安。

他就不相信,当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那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还能稳如泰山。

想到这里,黄巢继续开口道:“徐州当初遭到庞勋和王仙芝霍乱,自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抢。”

“不过这漕运每日都往长安运送无数钱粮,我们可以沿着运河两岸劫掠商货,不怕没东西可以抢。”

“对了,今日塘骑要放出足够远,绝对不能再遭遇上次那番境遇。”

黄巢所说的,无非就是他们当初被何全皞突袭的那场战事。

黄揆与黄邺闻言颔首应下,黄存则是连忙派人将塘骑放远。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变晚,黄巢等人抢掠了一座坞堡,将坞堡内的几千石粮食尽数分给了跟随他们的流民。

待到半夜,黄巢正搂着两名女子酣睡时,黄揆却急忙来到牙帐外作揖:

“节帅,南边的塘骑与魏博的塘骑遭遇了!”

睡梦中的黄巢听到声音,当即便醒了起来,抽身走出温柔乡,简单穿上中衣便拉开了帐帘。

“你刚才说什么?”

“南边的塘骑与魏博的塘骑遭遇了,距离此地仅有二十里。”

黄巢质问黄揆,黄揆则是继续重复了刚才的话,目光却瞥到了帐内那两抹雪白身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何全皞,倒真如疯狗一般!”

得知何全皞还在追击自己,黄巢眉头微皱,随后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1:45)”

黄揆的回答让黄巢更为恼怒,心道这何全皞真是阴魂不散,这个时辰竟然还派出塘骑来追击自己,想来是拿下了蒙城县后,便已经派出了塘骑。

想到这里,黄巢心里不免觉得,也是时候该给这何全皞一些教训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而黄揆也忍不住煽动道:“节帅,这魏博的官兵也并非民间传的那般精锐,况且他们连日追击,必然人困马乏。”

“林言那厮的兵马确实没有练成,但我们这里还有七千多甲兵,汇合起来不怕收拾不了魏博的官兵。”

“我等不如将其吸引到曹州,寻找机会将其重创歼灭?”

他再次提起了将何全皞吸引到曹州全歼的建议,但这次黄巢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了黄揆身后的起义军及流民营帐。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这塘骑距离我们二十里,那何全皞应该驻扎在蒙城县。”

“等何全皞得知我们驻扎此处再追来,最少两个时辰后了。”

“我们还要渡河,得留出一个时辰,故此一个时辰后再拔营,往北边的符离县过河后北上曹州。”

“这三百里路程,带着这群流民,最少要十天才能抵达曹州。”

黄揆闻言,果断建议道:“节帅,不如将流民抛下,我们带军中兵卒北上,最快六天就能抵达曹州。”

“不!”黄巢否决了这个建议,并非他多么爱民,而是这批流民他有用处。

因此不等黄揆开口,他便主动说道:“等会过河后,你故意放慢流民渡河,最好让何全皞带兵追上来砍杀一些,然后再放所有人过河。”

“他们过河后,你带着精骑收拢流民,最好连输几场,让他们忘乎所以。”

黄揆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节帅,您想要诱敌深入?”

“嗯!”黄巢点了点头,随后才道:“人言河朔三镇勇猛无比,我倒要看看这魏博牙兵是个什么东西!”

“末将领命!”黄揆激动地退下,而黄巢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入睡。

他将两名女子弄醒,好生玩弄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随着黄揆派人唤醒全营兵马,兵卒们这才开始穿着甲胄,带着流民们往符离县走去。

黄巢穿着甲胄,与那两名女子同车北上。

半个时辰后,大军开始渡河,而那不过二十余丈的运河也并未能耽误他们多少时间。

黄巢留下了军中的三百骑兵给黄揆,随后带着穿着甲胄的七千兵卒率先过河。

待到他们过完河后,天色已经微微变亮,来到了寅时六刻(4:30)。

黄巢他们不曾停留就选择了北上,而黄揆则是先行率领骑兵渡河,随后吩咐撑船的流民放慢速度。

时间在流逝,而原本阴沉的天气,也渐渐开始落下细雨。

这雨不大,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们为了口吃食,只能选择用衣服挡在头顶,避免淋雨生病。

饥饿不一定会死,但生病跟不上队伍就会死。

跟着黄巢他们还能有口吃的,留在原地就是等死。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期间那细雨停了又停,下了又下,将人衣服都淋透了。

寒风一吹,那滋味简直如刀刮在身上一样难受。

许多流民忍受不住,先后倒在了登船前,随后被人无视,死在了路旁。

这样的人并不少,尤其是那些老弱,基本都扛不住太久。

好不容易到了正午,但浓稠的乌云却挡住了阳光,根本无法带来一丝温暖。

大半流民已经过河,黄揆眼见官军还未追来,当即对身旁的列校交代了几句。

列校颔首应下,随后带领三百精骑离开了渡口。

一个时辰后,他们带着几十辆马车赶回了这里,马车上装满了粮食。

黄揆没有立即分粮,而是对撑船的流民吩咐道:

“你们先运一批粮食过去,让他们埋锅造饭,不用着急,某一定会在此处等着他们过来的。”

“是、黄郎君大恩,谢黄郎君恩情!”

撑船的二十几名流民不断作揖,随后便见黄揆招呼东岸流民搬粮食上船,同时分了余下粮食埋锅造饭。

几十车粮食并不多,仅有三百余石,平均下来,每个流民也就能吃半斤粮食。

饶是如此,看到粮食的流民们,却还是重振了精神。

一百多石粮食运到了西岸,余下留在了东岸。

东西两岸开始埋锅造饭,就连撑船的流民都得到了休息。

半个时辰过去,一碗碗粘稠的粗粥被分了下去,原本饥寒的流民队伍,瞬间重获新生。

他们有了精神,甚至愿意与身边人多聊两句。

黄揆望着自己手中的添加了肉片的粗粥,动作放缓的慢慢喝了起来。

一刻钟后,众人酒足饭饱,时辰也来到了申时。

黄揆重新招呼民夫撑船过河,而此时西岸的流民却突然骚乱了起来。

“官军来了!!”

“快逃!游过河去!”

“跑啊……”

一碗白粥下肚,流民们似乎有了力气。

得知官军到来,他们纷纷跳入运河之中,试图游到东岸。

一时间,运河西岸仿佛下饺子般,河内挤满了流民,纷纷朝着黄揆他们所处的东岸聚集而来。

“走!”

黄揆见状翻身上马,抖动马缰的同时便带领精骑先走。

早已渡过运河的流民们见到他离去,纷纷跟上了他的脚步,而那些游到东岸的流民也顾不得寒冷,急忙跟上。

好在如今已经不似早上那般寒冷,加上肚子里有了东西,这些流民都跟上了黄揆的队伍。

只是相比较他们,西岸那两万多流民却经历了拥挤、践踏,最后迎来了官军的砍杀。

“降者不杀!”

“全部给我趴下!!”

何全皞所率的数百魏博精骑不断驰骋于流民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流民被杀死。

最后这群流民纷纷按照何全皞的要求趴下,何全皞则志得意满的将这群流民押往了距离此处最近的蕲县。

“区区流寇,竟然能搅动中原如此,这诸镇官兵都是酒囊饭袋吗?”

何全皞望着东岸远去的流民队伍,忍不住勒马冷哼。

跟随其左右的一名都将见状,当即做一道:“节帅,要不要从此处过河?”

“不必!”何全皞抬手阻拦,用马鞭指向北方:

“从此处北上八十里就是临涣县,再往临涣东北走四十里就是永城县。”

“眼下永城还在朝廷手中,我们可以直接走永城渡河追击这群流寇。”

“某观他们逃亡方向似乎是曹州,想来是想与曹州的贼寇会师,这倒也好,可以一并解决了他们!”

“节帅英明。”都将明面赞颂何全皞,何全皞见状对其吩咐道:

“传令中军、后军,调转兵锋往永城靠近。”

“末将领命!”都将作揖应下,随后便派人将军情传往了中军和后军。

两个时辰后,随着天色渐黑,何全皞率军入驻了临涣县南边的鹿塘乡。

何全皞虽然禁止兵卒劫掠,可他自己却下令强征乡民粮食。

牙兵之中不少人趁机作乱,他则是将作乱的头领斩杀,余者鞭挞。

最后虽然让牙兵吃上了热乎的饭食,但牙兵们并不感激他,反而愈发怨恨他。

与此同时,何全皞写下奏表送往长安,而他则是率军休整一夜后继续北上。

在他北上的同时,黄巢也在翌日北上时经过了龙脊山。

他下车眺望龙脊山,黄邺见状策马跟上并下马询问道:“节帅,您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龙脊山。”黄巢不假思索的指着龙脊山道:

“几年前,那庞勋与王仙芝便是在此作乱,如今两人被围剿于光州和泰山,不知道能否脱困。”

“我们得吸取此二人教训,绝不可志骄意满。”

“节帅教训的是!”黄邺连忙点头应下,随后便见十几名兵卒押着两名少年人朝此处走来。

“干什么的?”黄邺上前质问兵卒,其中的伙长作揖道:

“兵马使,我们在外放哨发现了这两小子,估计是官军的谍子!”

“狗鼠放屁,某二人是来投军的!”

年纪较小的少年人开口反驳,不断挣扎,引起了黄邺的注意。

他上下打量起这个少年人,但见他虽然蓬头垢面,可其人身长近六尺,肩膀阔三停,双目如炬,便是两名健壮的甲兵都有些束缚不住他。

相较于他,另一个比他年长些的少年便显得尤为普通了。

“你这身貌,倒也不像籍籍无名之徒,是何来历?”

黄邺来了兴趣忍不住询问起来,而少年人见状则是抬起下巴,颇为骄傲:

“某家世代教书,若非遭了难,不得已投靠旁人家,汝还不一定能瞧见某。”

“如今落了难,不喜读书,听闻义军举兵过境,这才带着某次兄前来投靠。”

“若汝等不识得英雄,某与次兄现在便走,只是汝等日后莫要后悔!”

“小娃娃好大口气!”黄邺忍不住笑了出来,而这时他身影却响起了脚步声。

黄巢朝着他们走来,在经过时留步看了一眼这叫嚣的少年人:“若是你能在战场上杀些官兵,获得甲胄,那便准许你募兵。”

“拥十甲,汝即为伙长,五十甲即为队长,百甲则为列校……如何?”

黄巢审视着眼前的这少年郎,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只是面对他的审视,少年郎却道:“我若杀官军千人,获得千甲,又该如何?!”

“呵呵……”黄巢忍不住摇头轻笑,少年郎却质问道:“该如何?!”

“那你就是都将!”黄巢许下承诺,少年郎闻言颔首:“等着吧,某用不了多久便是都将了!”

“好,你唤什么名字,某等着看你的姓名出现在册上。”

黄巢与少年郎对视,同时询问起其姓名,并让那束缚住他的兵卒松手。

兵卒见状松手,少年郎活动了下身子,随后这才漫不经心的作揖道:

“宿州朱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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