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曦笑吟吟的说着,因着这个好消息,姜曦看着眼前的假山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众人一路顺着廊桥、石阶、拱桥、游廊等穿梭在假山之中,一湾碧如翠玉的溪流也在其中若隐若现,窄处步可越,宽处船可度,精妙绝伦。
松柏花草,点缀其中,三步一景,五步一换,令人无不惊叹。
“这怡翠轩,便是娘娘娘的住处了。”
宫人很是恭敬的说着,他们虽远在园子里,可若是贵人来此,什么人需得敬着,也是有总管耳提面命的。
而这位嫔娘娘往年可从未见过,今年却以嫔位之尊驾临园中,自是要好好伺候才对。
姜曦抬眼看去,一道黑色匾额高悬其上,四周粉墙黛瓦,与京州乃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可却让人更觉韵味悠长。
“有劳你带路,华珠,赏。”
宫人一时欢喜,高高兴兴的谢了恩,随后也忙道:
“依着贵妃娘娘的安排,娘娘们歇息半个时辰,便需前往观荷听雨亭登高。娘娘初来此地,若不知该如何走,只管唤奴才一声。”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姜曦含笑说着,那宫人心中雀跃,却拼命压制着告退,却也只守着不远处的路口,静静侯着。
姜曦和茯苓二人并肩进了怡翠轩,轩前有翠竹数,萧萧肃肃,靠墙两棵与绿丝缠绕垂落,竹影婆娑。
进门靠溪的窗扇大开,其下放设菊花两盆,一粉一黄,含丝吐蕊,争奇斗艳,很是不凡。
“曦妹,这里也可以看到那边的假山亭!”
茯苓一进门彻底放松下来,欢快的招呼着,姜曦笑着摇了摇头:
“说不得,那便是我们一会儿要登高之处。”
“啊?那可比咱们上山时见的那些没意思多了。”
“春安岭那是老天所设,园中假山乃人力所为,自不可相较,茯苓姐不若再想想方才的事儿,看看你可能再想到些旁的?”
“想不到了,就是闪了一下,不过贵妃娘娘不是说我们要住三日吗?这几日我尽力想想。”
茯苓挽着姜曦的胳膊,笑嘻嘻的说着,随后又拉着姜曦临窗看鱼。
锦香一进来便去了茶水,华珠和彩云则在屋外守着。
“方才路上娘娘不愿在马车中如厕,故而没有喝几口水,这会儿瞧着唇瓣都有些发干,奴婢煮了些菊花甘草茶,您和姜主子都过来喝点儿吧。”
“就来就来,那条红鲤真的好呆啊,明明点心就在它嘴边,还被别的鱼抢去了。”
“曦妹看我给它丢到嘴里!哎呀,又丢歪了。”
二人笑闹着,等手里的点心被鱼儿们哄骗玩,看着鱼群散去,她们这才坐在了桌前。
而方才华秋却没有跟着姜曦进来,转而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华秋也正好走了回来。
“娘娘,奴婢已经打听到了,这次宫妃嫔们居住之所皆沿翠溪而列。
圣上住在前头的揽云殿,太后娘娘在松岭馆,贵妃娘娘与梁相分别在临渊阁和霞光堂,淑妃娘娘在沉影居,宁妃娘娘在留霜阁,纯妃娘娘在浮月居,之后便是咱们的怡翠轩了。”
“依位分排列,那也是应该的,郑昭仪和李才人呢?”
“两位主子住在咱们东北面的暖烟阁。”
“方才听那宫人说,咱们要去观荷亭登高,也不知李才人有孕在身可能受得住,我们一会儿先去暖烟阁瞧瞧吧。”
姜曦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茯苓,茯苓忙点点头:
“应该的,郑昭仪为了李才人这一胎可是废了不少心力,这一路走来虽是悠闲,可也有些累人。”
“茯苓姐走这么点儿路就累着了?那可不成,等回了宫,茯苓姐还是每日随我在御花园散步吧。”
茯苓:“......”
“可是曦妹,我们现在是宫妃,倒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在山里寻药那般辛苦呀。”
“身体是自己的,茯苓姐,这事儿没得商量。”
“哼,也不知是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茯苓小声嘟囔着,被姜曦看了一眼,立刻道:
“我,我什么都没说,曦妹瞧我作甚!”
“嗯?茯苓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心虚了?”
姜曦眯了眯眼凤眸,二人又嬉笑打闹起来。
暖烟阁中,郑昭仪并未去自己的屋子,而是担忧的看着李才人,口不择言道:
“亏贵妃那么盼孩子,如今好容易怀了一个,偏她就那么折腾,还要你去登高,这是登高还是要命呢!”
郑昭仪柳眉倒竖,李才人拍了拍郑昭仪的手:
“郑姐姐,我,我就是方才岔了气,不,不打紧。今日是大节,莫要为我扫了大家的兴!”
“我费尽心思好容易给你养出了二两肉,你这几场虚汗再出下来,又是一泡水了!”
郑昭仪愤愤的说着,李才人笑了笑:
“瞧姐姐说的,哪有那么容易瘦了?”
“行了,你快歇歇吧。仔细一会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再去探探太后的意思,虽说那假山没有多高,可到底也得人一步步走上去,你这身子骨哪儿受得了?”
郑昭仪扶着李才人躺下歇息,又忙遣了宫人去打听,李才人看在眼里,眸子微动。
她这一番入宫,幸又不幸,可万幸一路都有贵人帮着她,不让她被人欺悔。
只不过,郑昭仪没等来回话的宫人,反而等来的姜曦和茯苓。
“?妹妹,姜才人,快进来。”
郑昭仪倒是有些惊喜,姜曦笑着与郑昭仪相携入内,明堂寂静无声,姜曦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郑姐姐,可是李才人睡下了?”
郑昭仪点了点头,引着姜曦去看了一眼熟睡的李才人,随后这才退到明堂:
“这几日,李才人好容易有些好气色,今个走了一程想是累着了。”
“方才我还与茯苓说,李才人这一胎本就怀的不安稳,正好顺路瞧瞧,姐姐可曾传了太医?”
“李才人不让,再说,重阳宴还未开,这时候叫了太医,岂不是,岂不是说她肚里的孩子不吉。
郑昭仪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姜曦却不由皱了皱眉:
“可方才我观她哪怕睡着,也鬓角带汗,唇泛白,眉不展,想来也是身子不适,一会儿若是真有个万一,只怕......”
姜曦看的分明,李才人根本不是累的,若是在勉强登高,只怕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这,这般严重吗?”
郑昭仪不由得咬着唇,着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这样,那小从太医看着可堪一用,悄悄传他来给李才人先看看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
郑昭仪倒没有不信姜曦,她方才心里也忐忑极了,这会儿还是做下了决定。
从杞来得很快,等他给李才人诊了脉后,不由皱了皱眉:
“敢问昭仪,才人今日可曾服用过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郑昭仪不由一皱眉:
“当然没有!李才人的饮食我都是看着的,日日与我同饮同食。”
郑昭仪正说着话,李才人也幽幽醒转,姜曦扶了一把,佯装无意的捏住了李才人的手腕,片刻分离,这才看着郑昭仪道:
“郑姐姐,小从太医不是会无的放矢之人,姐姐还是仔细想想吧。”
从杞见姜曦这般信任自己,一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激动,背脊挺的更加笔直:
“脉相所示,才人应当服食过微量大寒之物,才人本就身弱,彼此物一冲击,又行了好一段路,自是胎像不稳。”
李才人一愣,忙抓住了姜曦的手:
“娘娘,郑姐姐,我没有乱吃东西的!我很乖的,我,我......”
李才人一时红了眼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姜曦安抚的拍了拍李才人的手,看向从杞:
“小从太医,你且为李才人行针,稍后我们还要与太后娘娘一通登高,不可随意缺席。”
“登高?"
从杞眉头一拧,沉思片刻:
“是了,大寒之物虽微,可才人若一直行走,气血浮动而导致胞宫不固,只恐登高之时,便是才人滑胎之时!
而那时,脉相已乱,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诊不出才人曾经服食过异物之故。”
从杞这话一出,郑昭仪直接眉眼冷冽起来:
“也不知是谁的手,竟伸的这么长!待我回宫查明,必剁了那不该伸的爪子!”
郑昭仪颇有些咬牙切齿,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将宫里守的稳妥,可却没想到百密一疏!
“妹妹,多亏你让小从太医走了一趟,不然,只怕我和李才人都要吃了挂落!”
郑昭仪眼中闪过一道愤恨,若是李才人真的好端端滑胎,那只怕她要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冠上各种污蔑的帽子了。
“小从太医,你可有法子为李才人稳住脉相。”
姜曦摇了摇头,她既看出李才人面色不好,提醒一句也是应当的。
“臣可勉力一试。”
“有劳了。”
从杞废了好一番力气,这才让李才人面上的痛苦之色消减,李才人也不由得有些惊奇道:
“娘娘,郑姐姐,我,我不疼了!”
“傻丫头,方才你若是不忍着,早就不疼了!”
见着李才人面上有了血色,众人这才朝观荷亭而去,而等姜曦一行人到的时候,太后也已经到了。
“李才人可是身子不爽?”
李才人一愣,下意识想要去看姜曦和郑昭仪,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道:
“妾方才走了一阵,腹中有些不适。”
太后还没有开口,梁相夫人却不由道:
“太后娘娘,臣妇怎么记得这一批秀女皆出身民间,一个民女不过入宫数月,倒是养成了娇小姐的身子,可见这皇宫还真是养人。”
太后听了梁相夫人的话,没有呵斥,反而玩笑道:
“那可不,以前总听你说姝儿被你娇惯的只知风月,不知世事,可你瞧瞧现在,这么大的宴会布置也是姝儿一人操办,你这话倒不虚。”
梁相夫人闻言面色讪讪,看着太后的眼神带了一丝嗔怪,像是责怪太后这话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平贵妃这时也笑着打了圆场:
“太后娘娘说的是,妾微薄之力,若非您教导有方,妾可没有现在的本事。”
平贵妃说完,又看了一眼还站着的李才人:
“李才人,你有孕在身,还站着做什么?先入座吧。”
“原来这位是有孕的李才人啊,倒是我方才眼拙,说错了话。
只是李才人这身子骨也太弱了点儿,当初太后娘娘怀着圣上的时候,臣妇记得您还伺候病中的先帝半月呢。”
梁相夫人如是说着,可姜曦却觉得她语气有些怪怪的,但又并非阴阳怪气,让人一时难以理解。
梁相夫人话音刚落,宣帝便与梁相大步走来,一边走一边笑着道:
“原来朕儿时这般结实啊!”
“臣妇/妾给圣上请安。”
宣帝叫起了请安的众人,太后面上闪过了一丝回忆,这会儿看着宣帝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柔和:
“圣上在哀家腹中便是最懂事的,当时天冷,哀家还怕圣上受不住苦,闹腾起来,倒没想到......"
宣帝也不由得朝太后坐的近了一些:
“母后何出此言,当初辛劳的人是母后才对。”
上首,一派母子相和之景,梁相只是无须笑看,道:
“若是先帝能看到太后娘娘与圣上相处的这般和乐,一定欢喜至极。”
梁相这话一出,姜曦敏锐的察觉出场上的气氛有些冷,但梁相却不自知。
平贵妃又一次开口道:
“太后娘娘,登高祈福的吉时已至,咱们也该动身了。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姜曦闻言起身道:
“圣上,太后娘娘,方才李才人的面色实在不好,妾观此处亦是景致宜人,不知可否允准李才人在此处赏景休息?”
这一次,李才人的中招与文选当日的中招一样猝不及防,或许可以从此事探出幕后真凶一二面目。
姜曦这话一出,宣帝一时心中一动,李才人非姜曦宫中之人,郑昭仪都还未开口,她便替李才人求情,只怕是自己当初真的冤枉她了。
这厢宣帝正要开口,一旁的魏嫔却不由道:
“这登高祈福乃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因李才人一人坏了规矩事小,可若是祈福的福泽不能庇佑李才人和其腹中胎,?嫔又当如何?”
姜曦看向了魏嫔的方向,她素日并不怎么喜欢多言,姜曦想过许多人,倒是未曾想到会是她率先开口。
不过,她这一开口,也有因为迁怒李才人离她之嫌。
平贵妃原本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淑妃只是垂眸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宁德妃手指上的绿宝石光芒一闪而过。
“李才人腹中乃是皇嗣,既是皇嗣,祖宗又怎会为难他的娘亲?”
“不过登几步石阶罢了,如何就算为难?”
“好了,魏嫔,李才人到底曾与你同住一宫,你不必这般刻薄,她那神色谁人都知她身子不好,你若是再多言,朕便要怀疑你是否居心叵测了。”
魏嫔闻言,顿时噤了声,一旁的梁相夫人没忍住嘀咕道:
“啧,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娘!”
平贵妃连忙推了一把梁相夫人,偏梁相这会儿却悠悠开口:
“圣上此言有失偏颇,魏嫔娘娘乃是一腔诚挚之心,您怎能如此对待她?”
梁相这话带了几分教训的味道,明眼人都能听的出来,平贵妃急的不停绞着帕子,偏梁相尤未停下:
“先帝在时,可从未对后宫之人又任何偏私,这嫔娘娘虽是关心皇嗣,可到底也是小情,哪及魏嫔娘娘大义?”
宣帝眸子一冷,但还不待他开口,太后便淡淡道:
“梁相所言极是,魏嫔如此大义,赏银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