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上命昭唐

作者:控制变量法 | 分类:军事 | 字数:0

第174章 楚歌

书名:上命昭唐 作者:控制变量法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20:07

“同光元年冬十月,王彦章兵溃,唐军将至。帝置传国宝于卧内,俄为左右所窃。召皇甫麟,谓之曰:“吾与晋世仇,可尽我命,无令落仇人之手。”麟不从,帝曰:“卿不忍,将卖我耶!”麟举刀将自杀,帝持之,因对哭。不得已,刃帝建国楼廊下,麟即时自杀。”——五代本纪。

悬月西山,幽光银色满际。

河南府的春夜,死寂得近乎坟墓。满嘴淤泥水草的浮肿残骸顺雒而下,重重叠叠地铺满了大半江面,给这别枝惊鹊的冷宵披上层层鬼瘴。偶尔一阵低吼细碎的鼠咀犬齿,让人凄凉。

“挞你的老母,什么味!又苦又涩又骚臭。”

“眼瞎吗。”

“娘的,还有手指头。”

“雒阳出动的千余突将无人生还,韩瑭被荡为肉沫。从京师调到陕州布防的广胜军右厢也趣战了,骑术不精,马槊也使不好,被蛮子当草人砍。天后的弟弟张仙都被俘了,唉,这仗打的!”

“笑死我,好端端的步军不当,去学马战。那是随便练练就能会的?骑上马就叫骑兵啊?广胜军,该有此败。反正加再多赏赐我都不当骑军,自己几斤几两我有数。”

“群雄逐鹿,那是少数人的欢宴,对我们来说…嗨,跟我一起当兵的乡人都死了,两个兄长一个讨魏阵亡,葬在淇水。一个铸在潼关楼下,惨得很。也不知俺还能活到几时。总说赏赐,俺大哥刚死,长嫂那贱妇就抛了侄女拿着他的卖命钱跟野汉走了。哈哈。”

“早晚帮你分了贱妇全家!”

军士们七嘴八舌,牛存节勒马河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静影沉璧。

从军二十载,从芸芸青州兵一员到持节河阳,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满足吗。

爷娘走矣,子欲养而亲不待。青梅竹马遗孀他人。从小一起你做大帅我当衙兵“打仗”的伙伴人间蒸发。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得到富贵,也失去了太多。

“择英主定乱世”的理想蒙尘了么。

“誓扫匈奴不顾身”的雄心壮志依然炽热吗。

十年了,“虽求富贵,勿失忠孝”的自我警告动摇了吧。

十年了,自己都记不清杀过多少人了,天下仍旧看不到太平的曙光。

相与偕同的好友,有的灰心丧气卸甲归田回了青州,有的成了疑神疑鬼的杀人狂,有的花天酒地及时行乐,有的被吃了。自己成了被众口声讨的贼属,成了为百姓带来灾难的杀材…

牛存节很茫然。

搞不清楚在忙活个什么劲。

效力陛下,是不是错了?果如军中议论——陛下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吗。

他很累。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丧失了目标,没了前进的动力。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麻木地继续遵从亡父遗命——“为治乱而战”罢了,但这愈发难以说服内心。

战争日益残酷。

雒水浮尸一具接着一具。

河南府卖儿鬻女。

汴、宋、曹、濮、滑哭喊声接连不断从一片又一片村市响起,一个又一个男女从他们破旧的房屋里、地洞里、田间阡陌被捆成一条线抓走。一车又一车士卒被腌成盐尸拉回汴梁。一群又一群逃兵被掳回军营,用烙铁在脸上烫刻记号。敢于鼓噪的健儿被击毙在辕门,胸膛硕大的洞,血哗哗地往外流。严重的还要把躯干拆掉,垒在道路口示众。

四十好几的人了,他却想大哭一场。

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手上干的都是乱世之事。无数次萌生离陛下远去的冲动,却始终狠不下心。一个以臣讨君的篡逆之类,一个为祸天下的混世魔王,本该举世同讨。自己却因为他于己有恩,迟不忍叛,久为虎伥。我是个什么人啊……

几滴老泪。

怆然滑落。

肠肚掠过阵阵痛苦的痉挛。

“走吧。”牛存节轻轻道。

军士又沸沸扬扬起来。

“该死的王彦章。叫他不要撸李圣的须,强要去!如今果然折了许多兵马,要我辈收烂摊子。狂狗奴,入他姊妹的毛!”

“大帅。朝廷以十五万众不能窥潼、蒲,而我军只万七。且李贼拔城略地,屡经战斗,气焰正盛,乞守御为上,别跟他打。”

“对。俟朱…圣人平齐服魏,除枕侧之忧,再征集师旅,三路伐秦。”

“不若拥兵自保坐观争鼎。咱们没造反,没邀赏,没通敌,就对得起圣人的赏赐了,别跟着他赔了命。等机数有变,某时圣人败亡已成定局,就改事易帜,使之步安禄山之亡,而我继赵、魏、燕、齐、沧河朔独立。”

“别说了。牛存节叹道。

不得不承认,野心家开始批量冒头了。

为什么板荡识忠臣?因为国乱生贼,社稷一弱,中央权威遭到削减,牛鬼蛇神就如雨后春笋占据主流。秦汉两晋南北朝如是,隋唐五代也不例外。

昂首阔步的大军开赴商虢边境,消失在绝美夜色。

******

嘉德殿。

黑暗的宫室内,天后以手撑着脸与太阳穴,两腿交叉呈仙人卧的优雅姿态斜躺榻上。白帘珠幕垂下,遮住容颜。一盏油灯飘摇,微微跳动的黄光映在苍白的脸上。

“嗒嗒嗒。”

光脚低头的王彦章、戴思远、朱熙、皇甫麟、夏丘迈着小小而快快的急趋碎步,毕恭毕敬地跟在掖庭令李伊、宣徽使蒋玄晖两位中官背后被引入。

“左羽林大将军领汝州金商均都防御使臣彦章圣人,谨长乐无极,椒房千秋。”

五人齐齐拜倒。

“王卿。”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天后!”王彦章战战兢兢的匍匐在那,额头几乎贴着地板。虽然亲眼见过很多次真容,但那时天后还是西唐的魏国夫人,现在已尊二圣。尤其是在按两汉风格修筑的严肃嘉德殿中,把王室威仪彰显的淋漓尽致,拱卫得不可冒犯。王某呼吸急促,脑袋晕乎乎的。

“给王卿赐座。”天后接下来的这句恩典让王某幸福得几乎昏厥。

“谢圣人!”很快便有寺人拿来一个蒲团,王彦章挺直腰板小心翼翼地跪坐。

“让皇甫麟他们也就座。”天后又说道。

“臣惶恐。”皇甫麟羞红了脸。

天后救过他的命。

那是斗门塞之战的时候。他探查敌情不力,朱温喝令处死,赖天后随军,才得以存活。皇甫麟早就暗下决心,要誓死报答天后母子。结果没想到恩情未还,自己先被李贼俘虏了一次,以如此耻辱的方式归来…

不光是他吧。

温性残暴,并辔石虎。每拂性,杀人如屠猪狗而不分贵贱,不问多少。

后世围青州不下,汴军驱男女十余万,各负木石昼夜筑山填壕,冤枉惨叫响彻十里。及陷城,又尽屠博昌邑人,清河为之断流。

小火,敬翔之辈还试着劝一劝。大暴跳则无人敢吭声,独惠可熔铁石为流水。赖之而生者,在其庇佑下活着的,不可胜计。故极得人心,市井传颂:“能制豺虎如后者,不亦贤乎。”

“王卿也是骁将了,何也惨败唐主。说说吧,怎么输的。”天后收拾了下心情,问道。

“额…”王彦章扭扭捏捏,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说吧,我还好,控制得住情绪。”天后开了个自觉轻松的玩笑。

“臣有罪!”王彦章惨然道:“非兵甲不坚锐,非排阵不合情,实军心涣散,对唐主产生了畏惧,皆谓之有天命,还没开打就喊着输了输了。说这些有推卸责任之嫌,但士气不堪至此亦是事实。”

禁军还好,但非核心地盘的州兵和附庸藩镇对大梁的信心正在快速流失。如果朱温不能在东方打开局面,杀几只肥猴震慑四方,情况还会持续恶化;义成军哗变邀赏就是一个信号。

另外,拒阳川被李逆野战大败是双方交战史上的头一次,这表明他开始具有主动进攻、正面制敌的能力,必须做好西线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准备,西线得有一个常驻统帅,总管河中、陕、虢、河南府、河阳各地兵马,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各划辖区各自为政。

但这个权力敢下放吗。

大梁国势蒸蒸日上,朱温威望持续上升倒还好,但问题是这会不顺利。这个统辖近十万步骑的西路统帅一旦造反,轻者倒戈李逆,重者反攻汴梁,行那史思明故事,你奈何?

唉!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天后轻轻一语,神色更加枯败。赤族之祸,可计日而待矣。嫁了这么个猪狗之男,时也命也。

“民间蜚语,唐主扬言将我掳到长安幽禁,他可说过这话?”她又问及皇甫麟。

皇甫麟一窒。

对天后的心理健康深表忧虑。

她问这个,多半是觉得陛下这皇帝时日无多了,甚至连自己母子的命运都无法预言。那时大乱,以天后的身份和风韵犹存令人痴迷的身段容颜,可能“流落闾里”,可能为人“脔食”变成盘中餐,可能被贩卖,落到军营被挞伐致死是最寻常的结局。

“忠志之士忘身于外,侍卫之臣不懈于内,愿…”皇甫麟语无伦次的安慰道。

“他可说过。”天后复问。

“没有。”在天后冷漠语气的逼迫下,皇甫麟连忙拨浪鼓似的摇头。他不知怎么表达,但大梁兵强马壮实力犹存,李逆的威慑力无论如何也不该水涨船高到这步田地。

天后都关注起了“李逆对她发起了人身威胁”的谣言,普罗大众对李逆杀来中原的恐惧就更已不可遏制。

老百姓的看法不重要?

除了世袭的将门,军人就是从百姓里走出来的。

老百姓对陛下的前途持悲观态度,老人、妇女、孩童们还肯把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放去从军吗。征兵工作,会渐渐困难!

“只要给唐主一场大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感受着天后的憔悴,王彦章心里也不是滋味,宽抚道。

难了…天后合上双目,不疾不徐道:“沧州军乱,立左捷为帅,节度使卢彦威奔汴。董昌畏罪,去越王号。李振、敬翔遣人往邺城密谋策划兵变,杀田希德,扶持野心勃勃的皇甫谏。事败,衙军夷灭皇甫谏三族。”

五雷轰顶。

王彦章、皇甫麟等人一时呆在当场。

就最近的事。

横海军准备杀掉朱温册封的渤海王卢彦威,没成功,于是立左捷为帅,与伪梁划清界限。

收到消息的诸侯都吓得不轻。

风向有变,附梁已成罪行。

连带对朱温忠诚无比的陈州赵氏亦开始对命令小幅度找理由推诿,鬼知道镇内哪天会不会冒出一个“忠臣”。

徐州刘亥、垣庆忌之乱愈演愈烈,起义军势力发展到数万人的规模,并数次击败朱温派出的讨伐军,向宋州腹地开进,叫嚣着要烧了朱温的老窝。目前,起义军已被李逆授号归德军,以垣庆忌为归德军节度使。

四面唱楚歌啊。

天后不知朱温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反正她离疯不远了。一想到张家要为这贼厮陪葬和折在拒阳川为唐主所掳的弟弟阿仙,就肝肠寸断,心如刀绞,痛得不能呼吸。

此刻,一个美丽而脆弱的孤独灵魂正在战栗和哽咽,一颗枯萎而绝望的心正在寸寸灰烬,颗颗滴血。

“人固有一死,死亦何恨。”良久,表情木然的天后言有深意:“夫妻同体,既受权贵,遗孀何怜。但观累代兴废,孤儿皆愿生生世世不复生于帝王家。”

话音落地,嘉德殿寂然。

王彦章琢磨了好一会,没弄明白什么含义。

倒是皇甫麟,应道:“君子有恩必报。”

未得天后应声,一旁的蒋玄晖听得云里雾里,但武夫忽然扯到报恩,自认为有必要为陛下留意一下:“报答谁?”

“恩主。”

“哪个恩主?”

“谁于我有恩,谁即恩主。”

“何以报?”

“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