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焕自然不清楚这些，也没管围观的人在闹腾些什么，而是专注试枪。
“呼——”
他接过红缨大枪，轻松抖了个枪花，嗡声颤鸣，搅得几只过路蚊子尸骨无存。
鲁大智更是眼睛一亮，心里更加服气。
看看，这才叫功底！
李焕却把枪放下，面色稍显遗憾：
“鲁哥，这枪重心对了，但太轻，用着不得劲。”
“还轻？”
鲁大智一呲牙：
“那试这杆！”
“重量够了，但杆不够硬。”
鲁大智一瞪眼：
“换一杆！”
“枪头太软了。”
鲁大智一咬牙：
“再试！”
“各方面都合适，但长度短了点。”
“再试！”
“挺好，但枪刃的锋度似乎差了点，扎人不够利索。”
“嘿——他娘的，再给老子试！”
“哎，这杆各方面都不错，但枪身韧劲不够，材质差了点。”
............
小半个时辰过去。
两人站在乱七八糟的兵器架前，相对无言。
也不是李焕挑，而是兵器这种东西，就像内裤，穿上去哪怕有一点不合适，也整天不得劲儿。
鲁大智一言不发地摆弄着东西。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李焕挠挠头，龇牙咧嘴地开口：
“鲁哥，我不是说你这儿的枪不好，纯粹是我个人习惯有点怪。
你也知道兵器这东西不比其他的，必须得尽量称心如意。”
鲁大智默默点头，表示理解。
“你能帮我重新打一杆么？”
鲁大智精神一振，立刻抬头，一双圆眼炯炯有神：
“要哪样的，你说！”
李焕从架子上取出一杆枪，比划着说：
“要比这杆长，枪杆做得再硬些，重心落在枪杆中间往前一点。”
“重量先做个六十斤，做细一点，留出后边改动的空间，长度比我高一个头就行。”
鲁大智听后，却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阿焕，不是我多话。
这枪我能造，没问题。
但造出来你能使得如意么？”
枪乃百兵之王，号称一寸长一寸强。
枪杆越长越重，就越难驾驭，比李焕还高一个头，那就是标准的八尺大枪！
这样的枪造出来一般都是马战厮杀用的。
“别到时候浪费了钱不说，还.......”
鲁大智嘟囔着说话，抬起头来，却忽然闭嘴。
面前的这双眼睛，干净而纯粹，还有一种逼人的锐气与坚定，直直扎进人心里去。
好似只要他认定的东西，旁人说破天也没用。
鲁大智吐出一口气，错开目光，不再废话了。
他点头道：
“好，那我来弄，对材料胚子有什么要求没有？”
李焕摇头：
“这方面我不太懂，鲁哥你来决定吧。
钱的方面，我大概能拿个二十两银子。”
鲁大智顿时吃惊：
“这么多？！”
同为兵器，红丘县这种地方，一把刀大概五百文到二两银子。
看成色，工艺，上下有浮动。
许多人家里的刀都是磨了又磨，一路传三代的。
而因为材料原因，枪要更贵些，但也就贵个五六成上下。
鲁大智突然有些兴奋起来，他家传打铁二十年，幼年从能站直身子的时候就在铁炉子旁边呆着了。
这么多钱，足以用顶好的材料，打一杆此地罕见的好枪了！
作为铁匠，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件酣畅淋漓的爽事！
鲁大智果断道：
“要真是这个价钱，工费我不收你的了。
枪胚方面，我这两日抽空去一趟平江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料子！
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月我就能帮你把枪打出来。”
说到这，他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只是阿焕，这钱可真不是小数.....”
李焕当然听得懂其中意思。
他依旧笑着，面色却流露出一种淡淡伤感。
几息后，李焕忽地抬高了一些声音，好确保外面围着的人也能听到：
“这钱，是我爹累死累活攒下来给我的。”
“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身子，之后自然要进武馆，习武立业，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周围一群汉子，听得面色动容，纷纷解了心头疑惑。
鲁大智也不再怀疑，露出笑色，欣慰道：
“成林大哥要是知道你这么懂事，估计九泉之下也能含笑闭眼了。”
他一口应承下来，甚至都没提定金的事。
习武之人，对有本事的人都服气，刚刚李焕露那一手就已经折服了他，加上邻里乡亲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信不过？
有着本事到哪都能赚钱，犯不着骗！
鲁大智上打量李焕一番，笃定道：
“没问题，阿焕！
就冲你刚刚这枪法，还有这一身好筋骨。
哪个武馆师傅都得抢着收你当徒弟。
要我说，你就该直接去谢氏武馆，谢馆主正当壮年，一身修为精湛雄厚。
堂堂七品的铸元大武师，听说不日就要突破六品，这绝对算得上咱们红丘县的武道魁首了........”
鲁大智絮絮叨叨，颇为热心，给李焕介绍了一番红丘县的武道格局，急吼吼地指引他接下来该往哪走。
李焕听得笑意昂昂，时不时答应一声。
好一会儿，鲁大智才收住话头。
李焕道：
“鲁哥，那我再买把刀，就不用试了。
你帮我直接挑把过得去的就行。”
“好。”
鲁大智目光寻了一圈，拎了把锃亮的阔口长刀出来，说了个价钱。
很便宜。
李焕点点头，递出两串铜钱过去，正要接刀。
鲁大智却忽地把刀一收，拿了铜钱迈步往一间屋子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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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我给你再磨一磨刺，不然不好用。”
“好。”
李焕点头说道，也没事干，就在原地溜达着四处看看。
想到一个月后就能拿到一把趁手的大枪，心中也是舒爽。
有钱，确实不一样。
鲁大智回到内堂，刺啦刺啦地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拿布把长刀包得严严实实，递过来，抹了把头上汗，解释道：
“没全部磨干净，用布包着免得扎手。
回去你再找块石头弄弄，这刀材料比较扎实，得费点心。”
“还有，我听说最近城里晚上有僵尸出没，县头衙役晚上都出来巡逻了。
你晚上莫要乱跑，免得出事。”
“好，谢了鲁哥。”
李焕接过刀，有些奇怪，也没多问，约了个日期过来看枪，然后转身离开。
提着厚实的布包出门。
李焕走出两步，忽然顿住步子。
他伸手往包里一摸，里头有一坨鼓鼓囊囊的部分。
将那东西抠出来，李焕眨了眨眼，呼吸一顿。
竟然是他刚刚给出去的铜钱。
两大吊，完完整整，一分不缺。
李焕又回过头，只见鲁大智正站在外堂的中央火炉旁，头也不抬地锤打着一块胚子。
横肉丛生的脸上淌下两行热汗。
眼也不眨，神情专注。
他听到外边脚步停下，既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摆了下手。
李焕心中一股热流蹿动，脸上不禁浮出笑意来。
他放下包，郑重地冲鲁大智抱了下拳。
这是情分，得记在心头，将来要还的。
李焕咧咧嘴，洒然一笑。
他收起铜钱，迈步而出。
风气迎面而来，带走周身燥热，阳光洒落头顶，一片暖热温心，胸口顿生出一股万丈豪情。
好似日后前方就算再多艰难险阻，也不足为惧了。
李焕手提长刀，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
没唱完，歌声戛然而止。
因为头皮处突然窜起一阵麻痒，打断情绪。
似乎有无形的小手在他精神层面来回拨弄，拼命呼叫李焕，情绪急切而焦躁。
李焕顺着指引的方向抬头一看，眼神霎时一动。
那边是，
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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