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设置
书架
听书
欢迎使用听书服务

发声

  1. 小美
  2. 小宇
  3. 逍遥
  4. 软萌
  5. 小娇
  6. 米朵
  7. 博文
  8. 小童
  9. 小萌
  10. 小贤
  11. 小鹿
  12. 灵儿
  13. 小乔
  14. 小雯
  15. 米朵
  16. 姗姗
  17. 小贝
  18. 清风
  19. 小新
  20. 小彦
  21. 星河
  22. 小清
  23. 南方

语速

  1. 适中
  2. 超快

音量

  1. 适中
播放
评论

诡秘武林:侠客挥犀录

作者:入潼关 | 分类:仙侠 | 字数:0

第二百四十章 雨打梨花深闭门

书名:诡秘武林:侠客挥犀录 作者:入潼关 字数:0 更新时间:01-07 00:42

傅凝蝶抱紧被衾睡在小屋中,听着头顶瓦片传来令人心烦意乱的万点雨声,蓦地回想起,小时候爹爹带自己看雪的场景。

当时小小的她从轿子里钻出来,恍地先觉得眼前一片亮光,就连深黛屋瓦、漆绿街砖上,都不由分说地染上一层亮色。

随后,似乎有一股氤氲的水汽在空气中凝固升腾,就像梨园开场时拉开的剧幕,锣鼓齐响喧闹徒生,只见一片明灿灿、白皑皑的积雪,就这样盈满了她的眼帘!

轿外的空气明明冷到彻骨,寒入心肺,但身上的暖意却暂时能护住周全,小小的凝蝶只觉得一股豪气涌然而生,也不顾缎袖到底能不能耐住冰寒,短短双腿撒欢似的,眼看就要扑到雪地里去。

然而看似平整的雪地下面,却是绵软而剧陷的土地,她在一脚踏陷之后,身体陡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这样倒进了雪堆里去,身影消失不见——但此时的雪地里,却猛然响起了她银铃叮当的欢笑。

这笑声欢畅淋漓,惊起了满地觅食的麻雀,惊起了墙垣上栖落的寒鸦。

鸟雀们一片一片地在天上盘旋着,化成一道道玄妙的图案,仿佛是父亲案头厚厚《易经》中晦涩卦象。小小凝蝶在雪地里勉强翻了个身,抬眼看向了铅灰色的天空,才顺着麻雀们逃离的路线,看见道路旁的树枝上早就没有了叶子,那一簇簇、一叠叠的枯叶,竟然都是栖住在枝头的乌鸦,正因惊扰发出一声声悠长的啼叫!

不管时隔了多久,早慧的傅凝蝶心里,总能回想起当初那副生动的画面,并且任由肆意的笑声充斥耳边,那明明凄清至极的云物、苦寒绝人的雪景,却总能让她感受到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气力,一直伴随着新生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地面对着这个冰冷世界。

过往的日子璀璨如同烟火,在下一刻便自顾自地堕入黑暗,彻底消失不见,就算伸手想去紧紧抓牢,也只能摸到一地带着些许微余温的锦灰。

但傅凝蝶抱着被子胡思乱想着,却猛然感受到了一股类似的记忆在涌动,不由分说地,就将另一幅图景在她面前展开。

那幅图很长很长,很宽很宽,上面是碧水丹峰之间的大王峰、是坊巷重叠的福州城、是渔火幽微的泉州港,也是如今这座战火连天的广州府。

一幕幕图景在她眼前浮现,她敏锐地发现这些风光迥异的画面里,总有几个跳蚤般的小黑点在跃动,从这里跳到那里、从图内跳到面前……

终于,凝蝶终于看清楚了,前头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就是自己,正抓扯着前人的衣袖,指着摊贩上的冰糖葫芦,大声吹嘘着自己以前吃过更好吃的,嘴边口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被抓着衣袖的是洪文定,他穿着农家的粗布衣服,腰间却插着一把劈柴刀。他正处变不惊地闯街过市,冷漠的脸上也莫名能看出笑意,仿佛身上这种比早上喝的清汤还寡淡的喜乐,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逾矩的奢侈享受了。

而小石头正站在他们之间,静听着傅凝蝶的吹嘘口水直流,随后径直就走到了摊主面前,拿起冰糖葫芦便啃,也不管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多余的钱物,三两下就咬得满嘴糖渣,然后乐滋滋地要递给自己两人。

而在他们身后,是一个打扮有些落拓的道士,脸上正露出夸张的慌忙神情,然后朝着摊主讪笑着,似乎正打算着如何赖掉这笔账。

在他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松松垮垮的表情,有时候他市侩得近乎狡诈,有时他又洒脱得近乎虚伪,但凝蝶在他的脸上,永远能看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仿佛自己几个人在他眼中,就是这个乏味、荒诞的人世里,唯一值得费神关注的正事。

床上凝蝶的身子抖动了一下,睡意如潮水向她用来,无数迁流此起彼伏,但她的小脑袋瓜里还在拼命思考着,仿佛溺水者要抓紧船板。

眼前画面还没来得及看便开始模糊,可凝蝶的意识却越发敏锐——她忽然明白两者之间的关联!

在家人身边,小小凝蝶能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将霜雪寒鸦置之度外,因为她知道身后不远,就会有怀抱暖炉的母亲和紧张万分的爹爹,勇毅地将她拉出雪地、抱在怀中,挡在她和不怀好意的乌鸦之间。

而在遇见师父之后,她虽然行走在波诡云谲的江湖之中,却没有一丝的害怕犹豫。反正只要这个懒洋洋的师父在,她就不怕闹出事情来,甚至这个师父他自己就会自顾自地闹出各种乱子,然后带他们游戏于世间红尘。

世上可能很险恶,但有师父在就不怕。

不管来到面前是什么恶徒凶客、妖怪鬼类,她都能看着笑着、玩着闹着,她只需要乖乖站在那里,就能看见师父精心为他们放出的,那一道前所未有的美丽烟花!

沉梦终于笼罩住了凝蝶,就像蛛网缠住花间蝴蝶,而她的眼前却猛然看见了师父,正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自己,边上还有几道模模糊糊的影子,逐渐变成了小石头和洪文定的模样。

烟陇幽微、烟树苍茫,他们似乎正在一处旷野石亭避雨,而凝蝶似乎也只是刚巧睡了过去,然后就在这场连绵不绝的陌上烟雨中,做了一场很长很长、很乱很乱的梦。

江闻摸着她的脑袋,呵呵笑道。

“还是这么能睡?又睡懵了吧?”

傅凝蝶睡眼惺忪地直起身来,只觉得雨外江山看不真切,唯独师父这张脸清晰无比,连下巴上的几根胡茬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师父……”

江闻又摸了摸她的头。

“还不清楚。现下这条路可不好走,我怕你们走丢了,就先在亭子里陪你们。”

傅凝蝶犹豫不定地看着,很想帮江闻弄清楚这是哪里,可等她来来回回地抬头四眺,只觉得小脑袋瓜里更加混沌了。

“别看了。好徒儿啊,为师问你们一个问题。”

江闻微微笑着,今天似乎温柔地过了头,声音如空山细雨般飘飘洒洒,让人痴醉,“你们后不后悔遇见我?”

洪文定率先坚定地回答道:“没有师父,我还是逃亡天涯的钦犯。”

傅凝蝶也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想也不想地紧忙回答道。

“对呀,你在说什么呀师父?没遇到你的话,我可能都被砍头了,哪有机会后悔。虽然跟着你经常挨饿受冻、淋雨吹风的,日子过得跟当叫花子土匪一样……”

傅凝蝶嘴快,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吐噜了,连忙狡黠地斜睨了一眼另外两人,顺势补充道,“但只要咱们能每天在一块,我都乐意!”

江闻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愚蠢的徒弟哟,都说了我们是武夷派,不是污衣派,难道你们跟我这么久,就没有享过福吗?”

小石头点了点头,补充道。

“嗯,跟着师父能泡热水澡、能吃大馍馍,还能天天跟人打架。家里只会教我读书算账,没意思。”

江闻皱着眉看着拆台的小石头,一时也闹不清他这脑子是灵光还是愚钝,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可为师我回想起来,竟然从没跟你们说过我自己的事,收徒弟也只是自顾自地打算。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很虚伪,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于功利,还是真发了善心。”

江闻还是微微笑着,傅凝蝶只觉得今天的师父很古怪,整个人似乎变得很遥远、很陌生,就像她小时候追着戏台上的花旦抱她,可当她看见花旦卸了戏彩、变成个鹅蛋脸的男子,却又僵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举措了。

“那我也不后悔!”

凝蝶赌气似的拌了个鬼脸,扭回过头去不看江闻,想用这种方式惹怒并唤回熟悉的师父。

江闻听言之后,果然毫不客气地将她抓进怀里,拿双手揉捏凝蝶肥嘟嘟的脸颊。

“我管你后不后悔,我后悔还不行吗?你们一个个都那么能吃,每次下馆子的店家都以为来了旅行团,我武夷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个小丫头该当何罪?”

说着说着,江闻又把傅凝蝶从怀里放出来,自暴自弃似的继续说道。

“那我也管不了,很多事情真的说不准。有些事对于你们来说这些可能还太早,但是如果不早点跟你们说,等以后发觉可能就晚了。”

“咱们闲着没事,今天就跟你们说说,为师之前行走江湖的事情吧……”

随后,江闻就絮絮叨叨地对着徒弟们,讲起了自己浪迹江湖的一些琐事,小到某日路边吃到的一碗素面、某天兜里找到的一枚铜板,都表现得新奇激动不已;然而到了他们感兴趣的部分,大到经历一场生死恩仇、挫败一桩武林阴谋,却都平静得像是电视机前的看客。

他说这些年来,自己曾把脚步印在无数道路街口,也曾在江湖上与无数人把酒言欢,可待到天亮以后风尘一洗,却忽然只觉得索然无味,便想也不想地、撤身将自己从浮世中抽离,乃至连个名字都不愿意留下。

这些鸡鸣枕上、夜气方回的感触,多年来似乎一直纠缠着他不放,可细细想来,大概只因繁华靡丽、过眼皆空的真相,本就是愚昧世人自欺欺人也摆脱不了的束缚。

浑浑噩噩、游游荡荡,直至江闻在一本佛经上,骤然读到释迦摩尼“浮屠不三宿桑下”的故典,浑身颤抖。

典故说的是,释迦摩尼让僧人不得在同一棵桑树下连宿三个夜晚,否则会日久生情,成其牵挂,他才明白自己所思所想、所触所感,竟然都出自内心的抵触,他一直都想着家乡的一草一木,大抵已经不啻于对解脱西方世界的向往,而如今的经历也真实不虚,彼此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才会骤然生出和大觉大悟的佛陀如出一辙的念头。

那一刻的他不敢想象,当初能微笑着向五比丘诉说这些戒律的佛陀,内心究竟经历过、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寂寞。

孟子言:年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因此七情伤人,尤胜六淫之害。人有七情六欲,故人之痛在于情,情到深处自然孤独。

当江闻看了一遍杨过自创的黯然销魂掌,转头就能把掌法运用得比创始人更加精湛,甚至还能嗤笑一声,就这?

这样的寂寞,恍然是大悲与大慈的侧写,这也让江闻猛然察觉到,释尊究竟是有多深爱着觉迷众生。

但当牵挂真的出现在江闻面前时,他却又犹豫了起来……

…………

在三个弟子的意犹未尽中,江闻忽然站起身,一抖青袍拍落雨雾,怀中一柄长剑也泠然有声,似乎应和着天外的隆隆鼓音。

“……好了,故事讲完,我先走了。”

傅凝蝶迷惘地看着江闻的举动,四望着这片看不见尽头的阡陌,四方上下谓宇,往古来今为宙,他们身处在这里,渺小得像是宇宙中随时会失散的几颗尘埃。

她连忙抓住他衣角问道:“师父你要去哪?不能带我们一起去吗?”

江闻摇了摇头。

“不行,对方真的很厉害,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打赢他。”

傅凝蝶更慌张地说道:“那就不要打了呀,我们可以回武夷山大王峰上。那里是深山老林,谁也不会来打扰的。”

江闻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为师若是不出手,天下间恐怕再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魔头。”

傅凝蝶不管不顾地开始撒泼:“天下大乱又怎么样?天底下那么多人,难道事事都要算到咱们的头上吗?”

江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我才问你们,到底后不后悔碰见我呀。这些棘手事情一旦沾上就脱不了干系,而这些干系,偏偏又在冥冥中有所注定。我此番拼尽全力,也不知道能不能为你们挣出一条活路……”

江闻看向三个弟子,缓缓说道。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你们既然都说不后悔遇见为师,那我心里更难说放下。”

“以后的武夷派,我会将道统一分为二——其中明者为【武】,将逐鹿不休于武林;暗者为【夷】,须挥犀照夜于玄夷。至于两条路孰险孰夷、孰优孰劣,就看你们三人的选择和造化了……”

天空中隆隆的鼙鼓之声愈加凛冽,几乎要化作划破天空的紫电狂雷,风雨欲来之势煎迫万分,似乎正要扑天盖地袭来。

江闻最后又定定地看着凝蝶三人,长啸一声便扶摇直上,身躯已经缓缓化作了清烟飘散,宛如旷野草地叶片上最后一颗的晞露,影影重重宛如梦幻,凝蝶还想抓住什么,伸手却只摸到自己满面泪痕,还有那冰冷被衾传来的坚实触感。

唯独潮湿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梦气未来得及消散,才让她听见了师父最后传来的声音。

“不许哭……”

“若为师能够回来,在饮酣饭饱之后,自会把故事细细地道与你们听……”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