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县城街道上风雪呼号，客栈大厅里能听到走卒吆喝：
“来来喝……”
“这雪下的，恐怕两三天上不了路……”
……
客栈二楼的小房间内，谢尽欢用破布把有些漏风的窗户封起来，煤球则凑在缝隙旁，看着对面的火锅铺子。
步月华摘下斗篷，露出娴静柔雅的轻熟面容，在老床铺上端正就坐，桃花眸稍微有点异样。
作为婉仪师父，她本不该和龙精虎猛的晚辈开一间房，但大雪封路镇子爆满，这间环境一般的房间都是寻觅好久才找到，如果不住就只能和街上的西域马队一样，大雪天蹲在街边过夜，此刻也只能将就一下。
步月华神魂受创，虽然肢体无碍，但总是提不起心力，非常嗜睡，但作为女性长辈，也不能太自私：
“你先睡吧，后半夜咱们换班。”
谢尽欢封好漏风的窗户，转头看向规规矩矩的‘小师娘’，着实没法把这么个婉约美人，和蛊毒派妖女联系在一起。
不过和婉仪确实一脉相承，和姐妹花似得……
谢尽欢虽然不怎么敬重礼法，但知道身份还硬撩，确实有点不合适，当下只是捧着大煤球来到跟前坐下，想了想道：
“花师姐如今入了超品，练的什么武道功法？”
步月华是巫武合练，巫教体系可以用家传的《五毒心经》，但武道功法就没法子了，以前遇到了那位贵人，可能就没想过她能把武道根基也锤炼到当前这地步，就教了到一品的练法。
她也是因此，才提前筹备，想让婉仪寻觅藏在钦天监的武道神典，只可惜婉仪这死丫头，光顾着和男人睡觉，上次她一问，就和谢尽欢学了两次，记住了十几条脉络，才学了不到五分之一……
“嗯……目前还没来得及找超品往上的武道功法借鉴，只是自己摸石头过河，本来还想去钦天监借阅武道神典，可惜没机会……”
谢尽欢提这个，就是为了还‘龙血丹’的人情，毕竟他教给婉仪，婉仪最后还是要想办法给步月华，既然有机会，他还不如直接给了，省得到了雁京，浪费让婉仪采补他的时间。
“我从郡主手上看过武道神典，这东西虽然不好外传，但也不能轻易透漏。我可以教给花师姐，不过花师姐也得保密，绝不能透漏给出去。”
步月华觉得尽欢是真懂事，笑意盈道：
“我只是自己学，透漏出去损人不利己，有什么意义。你现在教？”
谢尽欢拖了个凳子，在床头坐下：
“呃……武道神典太过庞杂，集合了上古功法所有可取之处让人参悟，没法口述或演练，得借助隐仙派秘传的‘梦中传道’之法，就是……”
步月华眨了眨眸子，转头看向枕头：“得一起睡觉？尽欢，你可是暮师妹情郎，可不能因为孤男寡女，就对师姐我……”
“诶！”
谢尽欢连忙抬手：“花师姐别多想，我确实没法用其他法子教，就是以秘法一起入梦，让你自己看。我不用躺床上，坐这里就行。”
“……”
步月华初次见谢尽欢就被撩，上次在凤凰陵还被抱着跑，有点害怕落得南宫烨一样的境遇，不过看谢尽欢神色，也没啥特殊意味，便微微颔首：
“那你试试吧。”
谢尽欢当下也没多说，坐在椅子上，暗暗呼叫鬼媳妇助阵，而后假模假样：
“天灵灵地灵灵……”
步月华认真打量，没看出这是什么法门，身体也没反应，不由疑惑：
“嗯？”
“花师姐得先把发夹取下来，这玩意阳气过重了，没法催眠。”
“哦……”
步月华抬手取下蝴蝶发夹放远了些，满头青丝便如同水波般洒下，继续等待，结果很快传来头晕目眩之感，眼前景物迅速消失，神魂直坠九幽。
而等她再度睁开眼眸之时，就发现站在了一片黄色沙滩之上。
天上挂着明月星空，眼前是碧蓝沧海，侧面为百丈石崖，隐隐可见上方道观穹顶，而背后则是横隔天地的巍峨山岳……
“诶？”
步月华吹拂着略带腥味的海风，眼神颇为惊疑，举目环视，只觉这幻术当真霸道，发现谢尽欢站在不远处眺望石崖，询问道：
“这是什么神通？”
谢尽欢被封住了坠海之后的记忆，忽然瞧见刻着‘风灵月影宗’的石壁，眼神也有点茫然，打量几眼后，才回过头来：
“这是隐仙派……卧槽——！！！”
沙滩之上，猝然传出尖锐爆鸣声！
步月华发现谢尽欢转身之后，就是浑身一震瞳孔微缩，惶恐上下打量，本来有点疑惑，但低头看去：
穿在身上的深蓝裙装，不知为何变成了薄纱斜裙，左侧以金环连接两片轻薄布料，露出白皙小腰和腿侧，抬腿恐怕都得漏出半拉屁股蛋……
上衣也是漏出双臂的低胸装，雪白呼之欲出，半透不透，十分清凉……
“啊——！”
步月华发现自己猛然被换装，还换成这种巫教最骚的妖女都不敢穿的‘后妈裙’，也惊的花容失色，连忙用手拉裙摆遮挡大腿。
结果裙子尺寸恰到好处，左边根本合不到一起，这一拉转了下，前面是遮住了，后面真就漏了半拉……
甚至能看到绣工精美的薄纱小裤……
？！
谢尽欢猛然瞧见长发披肩、全套战衣的花师姐，满眼难以置信，反应过来后迅速转过身：
“别别别！这可使不得……”
这话是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媳妇说的！
只可惜夜红殇正在石崖上的躺椅旁边茫然环顾，根本没搭理。
步月华在沙滩上无所遁形，咒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脸色涨红抱住胸口，本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穿成这样，但马上又发现不对！
这是谢尽欢给她施展的幻术，可不是她故意穿成这样勾搭小孩子！
念及此处，步月华浑身一震，眼底流露出‘看错人了’的痛惜：
“谢尽欢！你岂能如此？我是你……你红颜知己的师姐……”
谢尽欢就知道鬼媳妇造的孽，全得他担着，眼见阿飘不收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误会！我只是武夫，神魂之力不强，这神通掌控不稳，每次的环境都不一样。这些都是假象，就是裙子凉快一点，我也没看见什么……”
步月华算是幻术行家，知道这是假象，她也能依仗神魂之力，给对手制造各种她主导的幻境。
但若是幻术出岔子，应该是光怪陆离的景象，出现当前这种情况，只能是施术者故意引导，不然不会这般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腿凉飕飕……
“你是不是在施术时，想着我穿成这样？”
“绝对没有！”
“你所想即我所见，你不想，怎么会出现这种幻境？”
“我……我真不清楚……”
谢尽欢没法辩解了，只能祈求阿飘大仙赶快收功。
步月华想挣脱这幻境，结果发现施术者相当霸道，她完全沦入其中，根本寻觅不到破局之处，若是谢尽欢不主动收功，她就是在幻境里被随意拿捏，毫无反手之力……
“嘿？”
步月华也是被这以假乱真的幻术惊到了，抬眼左右环视，又催促道：
“你快收功！”
谢尽欢暗暗寻找鬼媳妇，发现毫无反应，只能道：
“我没骗你，确实不熟练，以前都是第二天早上自己醒，不知道怎么收。功法在天上，不信你瞅瞅，我跑远点。”
说着快步往沙滩后方的山林里跑，结果走出没几步，就是：“咚~”的一声，似乎撞到了东西。
谢尽欢一愣，在墙壁上摸索，继而便想试试能不能打烂空气墙。
但步月华终究是幻术行家，光看谢尽欢走出的距离，就知道两人只是致幻，并未入梦，连忙制止：
“别砸！你撞的是客栈房间的墙，砸烂就到隔壁了。”
“是吗？”
谢尽欢抬手摸了摸，发现似乎真在屋里，也不好乱尝试，询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步月华低头仔细打量，发现裙子虽然轻薄了些，漏了半边大腿和小腰，但也没走漏太多春光，当下只能双臂抱胸，以身体右侧对着谢尽欢，抬眼抬眼望向天空。
天上星云密布，串联出一副巨大的脉络图，和婉仪看到的一样……
谢尽欢见步月华脸色涨红查看星图不说话了，心底稍微有点尴尬。
不过鬼媳妇审美确实好，穿这一套明显搭配多了，面如白玉长发如墨，既显端庄气质，又透出了妖女该有的性感邪性，从头到脚挑不出半点毛病。
不过行走江湖确实不合适，不然抬腿就是他发福利……
“嗯……这就是武道神典，把三百……不对，这是后四层，每层三百六十条线，后面的看不懂，把前面记住，然后借鉴上古无数先辈的经验，慢慢打磨出适合自己的功法……”
“我明白，我自己看，你也好好看。”
“呵呵……行。”
一句话后，两人沉默下来。
步月华举目望天，穿成这样实在不好凑到跟前一起探讨武学。
谢尽欢也不好主动往过凑，只是仰天长叹，认真记起了功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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