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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断刃)

作者:退色的子弹 | 分类:历史 | 字数:0

第32章

书名:风筝(断刃) 作者:退色的子弹 字数:0 更新时间:01-09 05:06

入夜后,破庙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饥寒交迫的两个人紧紧相依,用对方的体温替自己取暖。

“六哥,他们会不会追上来”周云呢喃道。

“暂时不会,不过天亮后就不好说了。”望着逐渐熄灭的火堆,钱溢飞的眉头拧成个死结,“现在不止你们一处,共产党和二处也不会放过我。”

“那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看来不得不使用苦肉计了。”

“苦肉计”

“对”看看怀里的佳人,钱溢飞悠悠说道,“在一处,除了田向荣、齐东邻,还有谁知道你身份”

“六哥,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一向隐讳较深,所以就连共产党也不认识你,对么”

点点头,周云略有所思道:“一处有几个老部下能认识我,可在我找你之前,已下令将他们秘密处决。”摇摇钱溢飞的脖子,周云得意地说道,“我把自己档案也偷偷销毁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呵呵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这就是说,现在一处只知菊,却不知菊究竟是谁,对吗”

“应该是这样,不过”周云微微一皱眉,“不过在中美合作所,你们二处见过我的人也不少,想瞒过他们恐怕要难了。”

“二处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老郑知道该怎么做。”

“你是说郑耀全会把那些人全部”

“不错,凡是见过你的人,都会被秘密处决,这是我和他交换的第二个条件。”

忍不住打个寒颤,周云怯生生问道:“那那徐四哥呢”

“他不会有事,不过这辈子既不能乱说,也不能乱动,恐怕会老死在合作所。”

“噢”

“他和我一明一暗,以后我要通过他才能和老郑取得联系,也只有他知道唤醒我的办法。否则我就是一根断线的风筝。”

低头沉吟片刻,周云忍不住连连打起寒颤:“二处会相信四哥不乱说么”摇摇头,心有余悸又道,“估计四哥的家人已在别人掌控下唉你和我,只要被找出其中一个,最终都还是难逃一死。”

钱溢飞没吭声,他死死盯着火堆,眼睛里突然闪出一凛寒光。

“六哥你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钱溢飞突然推开周云,一头扑向火堆

“六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传来,焦臭味迅速在破庙中弥漫。当周云手忙脚乱从火堆拽出厉声惨叫的钱溢飞时,一向以冷酷坚毅而自居的她,立刻被吓得六神无主。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在山谷中徘徊激荡,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周云那白皙娇嫩的皮肤。

“六哥你这是何苦呢你你是不是脑子傻了”望着焦黑面容上那层层的水泡,周云再也抑制不住钻心般的悲痛,抱着几欲昏厥的钱溢飞,放声恸哭,“六哥呜呜呜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还叫我怎么活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呜呜呜”

“认认识我的人太多不得不毁掉保证你安全,这这就是我和郑郑交换的第第三个条件”脑袋一歪,被周云紧紧握住的手,慢慢垂落从此,他保存在军统秘密档案中的那张脸,再也不见了

“六哥”紧抱住昏死过去的钱溢飞,泪如雨注的周云哭得是昏天黑地,“大不了咱们一起死,可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不连累我,你这样值吗你叫周云今后该如何做,才能对得起你六哥”

天亮时分,一个女人踢掉高跟鞋,扯掉旗袍下摆挽成绳子,将一个面裹厚布昏迷不醒的男人,紧紧背缚在柔嫩的后背。她拄着树枝,步履蹒跚着,一步步走向那高高的山岗。雨水夹杂汗水润湿了她那柔美的长发,汇成小溪,淅淅沥沥淋洒在身后的山路。牙,咬了再咬,泪水擦了又擦,实在挺不住时,她只是默默说着一句话:“六哥周云不会离开你,这辈子都不会,陪着你生,陪着你一起死”

雨越下越大,在枝叶摇摆的“沙沙”声中,隐隐传来阵阵凄凉婉转的悲鸣

钱溢飞消失了,在多方势力积极查找下,仍然渺无音讯,就好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他到底是死是活,已成为国共双方共同关注的话题。

“六哥不见了六哥不见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捏着手下送来的情报,冷汗一滴滴溅落在杨旭东那中校肩章上。

赵简之叹口气,神色愈发凝重:“老杨,据罗大舌头所说,在破庙中只发现一堆灰迹,还有双高跟鞋。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线索。”

“放屁连那废物的话你也信他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干什么我不管不管你告诉他:三天之内,若还找不到六哥的确切消息,我不管他是谁,立刻枪毙”

“老杨你冷静冷静枪毙罗大舌头管个屁用那就能保证六哥安全吗如果六哥根本不想让人找到,你着急又有什么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旭东真是急了,他食指点着天棚,在屋里团团乱转,“他把自己兄弟都给我了,还会算信不过我六哥是什么人啊他是什么人他害过自己兄弟吗啊他撇下过自己兄弟么这话你放在别人身上我信可你要敢说六哥”掏出手枪往桌面上狠狠一拍,“我杨旭东敢用脑袋和你对命”

赵简之也急了,是男人都有三分血性,他两眼血红,不甘示弱地掏出枪,大声叫道:“妈个x的二处上下只有你杨旭东担心六哥难道我赵简之就不是六哥的兄弟你瞪什么眼睛我告诉你杨旭东:要论谁跟六哥年头久,谁和六哥更亲有我赵简之,还轮不到你杨旭东不服是不是不负咱就操家伙外面说话”

“奶奶的谁怕谁呀和我杨旭东叫板,你他妈还不够格”转身紧走几步,一脚踹开房门,指着泥泞的场院,杨旭东咆哮道:“给老子出来今天谁服软,今后就别站着撒尿”

这可到好,保密局两位头头为个失踪的钱老六,居然不顾身份大打出手。照毛齐五的话说,那就是老六带过的兔崽子,现在全疯了,除了把他们枪毙,根本没办法叫他们消停。

保密局快要炸了庙,而中统呢中统老板被蒋中正叫过去,先是劈头盖脸臭骂了几个小时。当蒋中正骂累了,饿了,想起该吃饭的时候,中统老板那张脸上,早已没有了人色。顶着一身臭汗,灰突突钻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中统老板立刻召集手下,把老头子泼在他身上的怨气,又完完整整倒给那群一脸霉气的属下。随后,这些灰头土脸的属下,又各自返回驻地,把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下属,怒气冲冲“请出”了被窝

局势越来越复杂,国共双方的胶着,已不仅仅停留在正面战场。面对国民党内部那种种丑态,零号却连半点儿笑容都露不出来。接到有关钱溢飞的最新消息后,零号冷静地询问段国维:“他果真消失了你们没有扩大搜索范围”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就差没出四川。说来也奇怪,他到底能去哪儿呢连保密局、中统都没他消息。”

夹着香烟,眉头紧锁,零号一言不发。

“老孟,看来凭咱四川一地之力是不行了,要不咱们请示省委上报中央举全国之力,我就不信找不到他鬼子六”

“只有这样了”点点头,将香烟按在灰缸中狠狠拧灭,“现在,已不是咱们丢不丢人的问题,而是尽早发动群众,彻底铲除这个祸害否则,我们将是对党犯罪,对人民犯罪,对历史犯罪”

几个星期后,由中共中央签发的1946年“密”字x号令正式下达四川省委。内容不详,只是有心人在结尾处看到十六个红字:“就地击毙,格杀勿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个月后,1947年2月,从山城城关码头的渡船上,走下个年轻少妇。她身着蓝布棉袍,足蹬一双圆口绊带布鞋。她很漂亮,属于那种被男人一瞥,就能深深印在心里的女人;她很憔悴,岁月的沧桑深深雕琢在原本娇嫩的脸颊上;她扭过头去,默默望一眼身后衣衫褴褛相貌丑陋的疤面随从,目光中隐隐流露出无尽的酸楚

一个满身污秽面容呆滞的孩子跪在码头,哆嗦着弱不禁风的身体,高举着双手,在他膝前那口破碗中,零零洒洒填着几块毛票。

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滴落在碗中,孩子那含糊不清的唇齿中,隐隐呢喃着:“爸爸爸爸”身体剧烈地抽搐,乌黑的小手伸向阴霾的天空,“血血好多的血爸爸流好多的血”

少妇的眼睛湿润了,她站在孩子身边,手帕在指间反复纠缠,直至将白皙的手指拧成青灰。

疤面汉子悄悄走到她身旁,看看她那充满苦涩的愁容,慢慢摘下毡帽,从夹层中摸出十块纸币,轻轻放进孩子的碗中“走吧,”一声叹息,疤面汉子低声说道,“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女人没说话,双手捧心,慢慢跟在疤面男人身后,一步一回头,眼里全是泪。

“爸爸血血流好多好多血”

一缕阳光从乌云裂缝中挤出,洋洋洒洒,照在城关码头那遍布垃圾污物的水面。波光粼粼,水面一荡一漾,将两岸锦绣的江山,映出无数个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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