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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

作者:淮上 | 分类:同人 | 字数:0

第53章

书名:青龙图腾 作者:淮上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15:29

“骁骑营那帮乡巴佬这下蔫了,圣上金口玉言,北衙禁军大获全胜,以后骁骑营再敢横着走就削他丫的……”

单超忍不住摸摸鼻子,用酒杯掩了半边口,道:“……没有大获全胜,圣上说的是平手。”

“那是圣上顾忌宇文世家的面子!”吴霆正唾液飞溅地跟人形容宇文虎那张晚娘脸有多难看,闻言想也不想,顺口道:“朝堂上世家顶了半边天,宇文世家堪称其首,连圣上都不愿正面缨其气焰,要不我们统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忍宇文虎那家伙的鸟气?换成别人早暴揍一顿扒光扔大街上了!”

单超:“……”

“再说,圣上心里要不是认定了你赢,能把千里马跟千里驹都赏你?”吴霆痛痛快快翻了个白眼,教训道:“既然入我禁军,就时刻谨记莫要落了自家的志气,等回京后兄弟几个带你去骁骑营门口转一圈,甭走路,骑马去,就骑今天圣上赐给你的枣红马!”

单超:“……”

吴霆下颌线条和谢云神似,遮住上半张脸的话几乎可以乱真,就是当初那个假扮谢云拖住宇文虎的影卫。

他在宇文虎手里吃过亏,说起话来格外不客气,尤其那白眼一翻,瞬间就让单超联想起了谢云对自己翻白眼的模样……连忙镇定了一下。

“单超在圣上心里挂了号了,”又一个禁卫较稳重些,说:“今天就能看出来,圣上是想擢升他的,碍着宇文将军的面子不好立刻下旨。只要东巡一路上别出事,回京后圣上随便找个理由嘉奖下,提拔的旨意一定能下来……”

“就等着喝单哥的烧尾宴了!”一群小年轻勾肩搭背起哄:“昌平坊称心楼,包夜走起——”

“走起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当然是……”吴霆笑嘻嘻一回头,三魂吓掉了六魄,咣当一声摔了酒碗起身就跪。

身后桌椅翻倒,碗筷叮叮当当滚了满桌,禁卫们半跪在地魂不附体:“统、统、统领!”

谢云抱臂站在门口,披着天青色披风,内里锦缎长袍,腰挂一枚翠绿欲滴的玉佩,和披风颜色呼应相配。这模样比禁军统领制式衣袍多了几分文秀儒雅,可惜面孔还是一样的生冷无情,不带半点温度的目光从屋子里所有低垂的头顶一一扫过去,如同芒刺刮过每个人的头皮:“行宫重地,夜半聚众,宴饮无度,是不是想拖出去一人抽十鞭子长长记性?”

吴霆偷觑左右,只见各位同僚颤抖如同被锯了嘴巴的鹌鹑,心知一个都靠不住,只好壮起胆子瑟瑟缩缩道:“回……回统领,原是今日……”

“是我今日从校场回来,大伙为了给我压惊庆功,才小酌了几杯。”单超低头道:“原本不关其它人的事,统领要罚就罚我吧。”

所有人此刻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兄弟啊!

谢云眯起眼睛上下逡巡了单超一眼,那目光足以让资历浅些、年纪小些的禁卫当场吓尿。随即他鼻腔里轻轻地哼了声,说:“好事不见得有,麻烦都跑不了你。十鞭子先记下了,跟我过来。”

……兄弟,走好吧!

单超在众多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目光中起身走了出去,临跨过门槛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众人同时举手,整齐划一,情深义重地挥舞着空气中那条并不存在的小手帕。

内廷花园中流水淙淙,夜虫声声。这一日上弦月,月光单薄轻淡,假山花圃都好似笼罩在一层不明显的雾气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单超一声不吭地跟着谢云,只见他好似月下漫步般,天青色的背影缓缓穿过朱红雕栏,突然漫不经心道:“宇文虎或贺兰敏之,后来找你了么?”

“没有。”单超有些意外:“怎么这么问?”

圣上宣布平手之后,宇文虎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抗议什么,谢了恩之后便拂袖而去,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贺兰敏之则笑容满面地上前对单超道贺,又恭喜北衙禁军对骁骑营连下二城,想必日后京师再也没有锋芒可与北衙抗衡者,天下第一军的名号已指日可待了。

贺兰敏之是属于那种人:你还没做什么,他先编一顶顶的高帽子不由分说给你扣上。而“天下第一军”这么明摆着招圣上忌讳的名号,日后若是真做到了,他就能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你狂妄自大、心怀叵测;若是没做到,他便可以到处嘲笑你脸比天大,全然不认当初编造高帽子硬给人家戴的人便是他自己。

前者毒,后者贱,虽然都是小伎俩,但小伎俩使多了也能恶心人,因此谢云当场就笑容可掬地回了句:“天下第一军的名号不敢领,天下第一厚的脸皮我倒知道是谁。”

于是贺兰敏之也学着宇文虎的样,转身拂袖而去了。

“宇文虎世家出身,重脸面。脸面被你削了两次,日后势必要削回来,指不定何时会在仕途上给你下绊子。而贺兰敏之为人阴沉偏执,心中怨气极重……”

单超打断了谢云:“你们是不是有旧仇?”

谢云冷冷道:“我以为我把他五花大绑扔教坊门口的事全长安都知道了。”

“……”单超心中暗赞一句我就知道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旋即追问:“在那之前呢?还应该有过节吧,不然他为何要青天白日在清宁宫里非礼宫女,就为了偏偏嫁祸到你头上?”

月光下谢云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但单超百步之外一箭通神的目力是何等敏锐,立刻就发觉他面色微微有点古怪。

还是那种混合着嫌恶和尴尬,以及……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神情。

单超心内顿生狐疑,却见谢云缓缓地反问道:“贺兰家那俩就是娘胎里出来没带脑子的东西,随他们作死去就是了,你为何要试图弄懂蠢货的想法?惺惺相惜还是同命相怜?”

单超眉角微微发抽。

“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谢云明显不愿意再提和贺兰敏之有关的那点破事,话锋一转道:“皇后有意提拔你为真正的禁军副统领,但你眼下还是慈恩寺出家人,不好正式授官,你怎么想?”

“啊?”

谢云没有停步,回头来瞥了单超一眼,不耐烦道:“你还回得去慈恩寺吗?”

单超的第一反应是如何回不去,难道皇后还能请动圣上下旨逼我还俗?但他转念一想,便知道谢云的意思是他见识过皇宫富贵、教坊繁华,即便人回得去,心也回不去了。

他失笑起来,摇了摇头道:“江山之大穷尽无极,何止一座长安、一片漠北?只要心沉,青楼教坊里也能有慈恩寺;心不沉,慈恩寺也只是一座朽烂破木搭起来的大房子罢了,为何回不去?”

谢云默然片刻,忽然张开了唇。有刹那间单超以为他是要开口讽刺两句,谁知他却轻轻呼了口气。那口带着微微温热的气息在如水夜色中凝起白霜,旋即在唇齿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的心倒一直很沉,”他低声道,全然听不出是褒扬还是嘲讽。

但这个“一直”二字非常微妙,倒像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单超心中一动,试探地叫了句:“师父?”

“不过,”谢云沉沉地道,“习得好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古以来是颠不破的法则。怀才自避如同怀玉其罪,即便你自己不想出世,尘世中也有无数人请你、拉你、使出无数阴谋算计你,甚至用暴力手段强迫你……你人不在长安城倒也罢了,可你是自己穿过明德门、走过朱雀街,背着七星龙渊剑进来的这座大明宫,何曾被谁逼迫过?”

单超无言以对。

谢云道:“你既然想避世,哪里不能避,为何要来这长安城呢?”

谢云眉眼低敛,神情微沉,那侧颜在月光轻淡的辉映中,让人恍惚难辨和他腰间那枚美玉有什么差别。单超眼睁睁看着他,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坦诚的冲动:“我是为了你才……”

谢云一抬眼。

“……为了找你才来的。”单超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下,迎上谢云的目光。

“师父,以前在大漠里的事我都忘了,但不管是恩是怨,我都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就丢了它。长安虽好非我家乡,而漠北天大地大无拘无束,事情解决完之后,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回去的话……”

谢云嘴角一勾,似乎听见了什么荒谬的事:“回哪去?”

单超声音顿住,似乎连喉咙里都哽上了什么酸涩发硬的东西。

“我去漠北叫流放,来长安才叫‘回’。”谢云从修长上挑的眼梢打量他,目光有点微微的讥诮:“承蒙错爱,徒弟,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对权势财富汲汲钻营的,你师父我不巧正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禄蠹,当年养你纯属顺手罢了。”

——他这话说得,倒像在隐约暗示当年大漠里单超阻挡他回长安,才被他一剑捅了似的。

若单超此刻还在慈恩寺,没出过那晨钟暮鼓的寺院门,单看谢云满眼梢的凉薄,恐怕会真以为自己又被嘲讽了一次。但经过东宫中毒、锻剑庄灭门、帝后太子一场场连环戏般的算计下来,他对人心幽微四个字真是亲身体会得不能再深了,只觉得谢云那讥诮里只有两分是对别人,还有八分是嘲他自己。

“……师父,”单超终于从那喉咙中艰难地发出声音,问:“你已经手握重权,家财万贯了,你心里还想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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