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泥瓶巷的那个晚上，方知寒整个人浑身疲惫，他只觉得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打磨过一般，疼痛得几乎无法忍受。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的苦痛，终将会让他变得更强大。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身旁的《坐忘经》残篇上，那里面的修行法门和今天的桩功，仿佛形成了一种互补的关系。
或许正是这两者相得益彰，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以一种难以言表的速度变得更加坚韧。
...
阳光透过灰蒙蒙的云层，洒在了泥瓶巷的狭窄街道上，泛起一层微弱的金光。
巷口那家老面馆依旧是人流不息，空气中弥漫着面条与酱料的香气。
门前的小木牌早已斑驳，隐约可见上面的“葱花面”字样，显得格外古朴。
方知寒与齐静春并肩走进这间面馆，熟悉的热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热气腾腾的面汤香和老旧木桌的气息。
这个小镇虽然简陋，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温暖感，尤其是这间面馆，像是承载了人们太多的故事和回忆。
“坐这里怎么样？”方知寒指着窗边的一张空桌子，阳光透过窗格照在上面，暖洋洋的，显得格外温馨。
“好。”齐静春点了点头，顺手拿起身旁的藤编篮子，随意地放在旁边。
方知寒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自然、从容。而齐静春却依旧端庄，一言不发，目光如水，静静注视着方知寒的举动。
方知寒笑了笑，点了一碗葱花面，随手摆了下手中的铜钱：“两碗葱花面，再来一碟腌萝卜。”
店老板是个中年人，身材微胖，头发略显灰白，虽然显得有些疲惫，却依旧显得温和有礼。他点头应声，转身去厨房忙碌。
方知寒无言地垂下眼睑，望着桌面上微微泛着油光的木质桌面。周围的喧嚣渐渐消散，心中竟然多了几分寂静。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齐静春忽然开口，他低声说道，声音清澈如水，带着一点点的好奇。
方知寒抬头，正好对上齐静春那双沉静的眼睛，那眼神似乎洞察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他略微沉思，随即答道：“你是不是觉得小镇上的事有些不对劲？”
齐静春轻轻笑了笑：“说得没错，最近有些事让我觉得不安。”他微微顿了顿，“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没想到你背负的东西竟然如此沉重。”
方知寒不由得一怔，这番话像是揭开了他内心的一角，他沉默片刻，点点头：“确实，最近的变化让我很困惑。
你知道的，关于本命瓷的事，我之前也听说过，但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那么复杂的牵扯。”
齐静春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继续。
方知寒轻轻叹了口气：“这小镇的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本命瓷’，这本命瓷连接着每一个人的未来。
而这些本命瓷，乃是孩子未来资质的象征，是由一群人用秘术来烧制的。”
“烧制本命瓷并非易事。”齐静春轻轻皱眉，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这瓷的烧制过程极其漫长，必须九年、六年的时间，期间若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整个瓷器便无法成形。”
“而且，烧制的过程中，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那些瓷器与人的命运紧密相连。”
“本命瓷烧成后，孩子的命运便被决定，若是烧制的是男孩，时间为九年，女孩则为六年。
而这瓷一旦烧制完成，就会直接卖给买瓷人，不论资质如何。所谓‘赌瓷’，买定离手，凭的是眼光和运气。”
方知寒没有说话，低头看着面前的葱花面，汤汁清澈，面条泛着光泽，蒜香扑鼻。
桌上的腌萝卜也因为浸泡了很久，呈现出一种透亮的黄色，看起来清爽可口。
方知寒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完全理解：“那这些本命瓷到底有何作用？”
方知寒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慢慢开口：“一是控制修行者，二是勘验小镇每一个出生孩子的修行资质。
控制修行者也就是让瓷器中的心头血与孩子的血脉相连，之后通过瓷器来引导修行者的成长。
而资质的勘验则是通过瓷器来观察孩子是否能够修行某种特定的功法。”
此时，店老板端着两碗葱花面和腌萝卜走了过来，打断了方知寒的思绪。
他将菜肴放到方知寒面前，然后又退了下去。方知寒捧起面碗，端在手中，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你自己呢？”齐静春忽然问道，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你怎么看待这些事情？”
方知寒的目光落在碗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答道：“我本以为我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十年，但不知为何，某些幕后的人似乎不再愿意等下去了。这次，我并不能带你离开小镇，需要你自己走出去。”
齐静春的眼神微微一变，但他并未多言。他将面碗举起，轻轻地抿了一口汤，随后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方知寒垂下眼睑，略显沉默。片刻后，他才轻声答道：“暂时还不清楚，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自己迷失。”
方知寒主动结了账，两碗葱花面，一碟腌萝卜，花了六文钱。
齐静春也不推辞，只是含笑看着他数铜板，目光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