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金钱帮外某个风景秀丽的小院里,琴声悦耳,伴随着旁边的溪流响动,更增添了几分莫名的韵味。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夕阳西下,美人抚琴。
慕容秋荻换上一袭黑色的长裙,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秀发飞舞,眉目如画,双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但却依旧带着一股凄迷的意境。
这些日子,因为江玄闭关,慕容秋荻一直在此等候。
“小姐,都已经七天了,那江玄竟仍未见您,实在太过无礼,我看他根本没将小姐您放在眼里!”
竹叶青站在一旁,有些气愤,等的不耐烦,认为江玄太过高傲,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们都已自报身份,主动上门求见,竟足足等了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晚的战斗,你我亲眼所见,他的确受了伤,需要休养,也是情有可原的。”
慕容秋荻轻声道:“而且,毕竟是我们有求于人,等等也无妨。”
竹叶青皱眉道:“可是如今各派都盯上了金钱帮的地盘,正在往此处赶来,我们若想动手,就得提前做准备了,继续这样拖下去,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
慕容秋荻不为所动,道:“就算现在动手,能够夺下金钱帮的地盘,也不一定能守得住,而且……如果最终只占得一部分地盘的话,那还不如不动的好,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有更大的收获,再等一等吧。”
“可万一他不答应与我们合作呢?那岂不是白等这么久?”竹叶青担忧道。
慕容秋荻沉默片刻,道:“这种事情,哪里会有十成的把握,但为了我们慕容山庄,总得试一试。”
竹叶青低叹,看着慕容秋荻,有些心疼,他很清楚,自老庄主去世后,小姐究竟承担着怎样的压力。
慕容山庄百年基业,上下几百人的命运,皆系于小姐一人之手。
偏偏,小姐的命运又这般凄凉多舛。
若不是因为那个人,小姐何止于此?!
竹叶青眼中,浮现一抹深深的恨意。
铮——
突然,琴声一止,慕容秋荻似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去,轻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呢?”
竹叶青陡然一惊,连忙转身望去,握紧了手中宝剑。
锃锃锃——
亭子周围的护卫侍女,也纷纷拔剑挡在前方,神情警惕。
“啪啪啪~”
随着一阵掌声响起,亭子旁的假山后面,三道人影缓缓走出,为首之人,一边鼓掌,一边开口道:“都说江南多才子才女,果然不假,只是这么美的琴声,不弹完的话,岂不可惜?”
慕容秋荻目光闪烁,缓缓起身,微微福了一礼,道:“大人若是喜欢听的话,小女子可单独替大人抚一曲。”
江玄轻轻一笑,缓缓拿下脸上的面具,道:“女人,有时候太过聪明,也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你明知本督的身份,还敢求见于我,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一边说着,江玄一边缓步上前,走进亭子。
“在下竹叶青,见过江大人!”竹叶青有些紧张,却还是咬牙上前,挡在了江玄面前,不敢让江玄靠近慕容秋荻。
江玄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找死吗?”
竹叶青脸色微变:“在下不敢。”
“小竹,退下。”
慕容秋荻轻叱一声,道:“大人若是想杀我们的话,何须亲自动手,只需一声令下,我们慕容世家就会在武林除名了。”
“是,小姐。”
竹叶青恭敬一礼,随即朝着江玄俯身拱手,道:“在下无礼,请大人莫与我一般见识。”
说着,他退至一旁。
江玄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慕容秋荻对面坐下,邱莫言和杨慧贞则依旧戴着鬼面,站在江玄身后左右两侧,冷冷盯着慕容秋荻,眼里带着淡淡的敌意。
这女人身上那股成熟妩媚的风韵还有那一丝清冷凄凉的气质,几乎能够勾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同为女人,就连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当真极具风情,世间罕见。
慕容秋荻看了眼邱杨二女,也不在意,朝旁边吩咐道:“贵客登门,你们还不上茶,等什么?”
说罢,她看向江玄,露出歉意,道:“小女子冒昧求见,本该是我上门求见的,却劳烦大人亲自前来,小女子深感不安,还望大人恕罪。”
江玄不置可否:“你等了本督七日,本督主动上门,也算给你个面子,没让你白白等候。”
“说吧,你找本督何事?”
慕容秋荻深吸口气,道:“大人快人快语,小女子也就不卖关子了,实不相瞒,小女子此次前来,是为了家族的存亡,想与大人谈一个合作。”
“为了家族……你想要金钱帮的地盘?”
江玄眼眸微眯,道:“你倒是野心不小,就凭你慕容世家,就想吞下金钱帮的地盘,慕容世家有这个实力么?”
“就算加上你身后的‘天尊’,恐怕也不够格!”
听到后面一句,慕容秋荻和一旁的竹叶青等人脸色皆变。
显然,他们并未想到,江玄竟然知道他们的底细,知道‘天尊’是他们慕容家在背后掌控。
望着几人骤变的神情,江玄淡淡道:“怎么?很吃惊吗?同为江湖上的暗势力,你们都能知道‘幽冥’背后是本督掌控,本督便不能知道‘天尊’后面,是你慕容世家在控制?”
慕容秋荻神色一阵变幻后,心头低叹,拱手说道:“大人手眼通天,小女子佩服。”
“不过大人既然知道小女子的底细,便也应该清楚我慕容世家此刻的处境,自从家父去世以后,没了家父支撑,我慕容世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形势岌岌可危,整个家族的兴衰存亡,皆系于小女子一人之手。”
“为了保全家族,小女子逼不得已,也只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让大人见笑了。”
江玄淡淡道:“不论你是慕容世家的少主,还是‘天尊’的掌门人,都与本督无关,但就凭你们的实力,也想染指金钱帮的地盘,称霸江南的话,未免太过痴人说梦。”
慕容秋荻也不在意江玄的嘲讽,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只凭我们慕容世家和天尊,自然是不够的,但如果大人愿意相助的话,未必就没有机会实现。”
江玄嗤笑:“本督凭什么要帮你们?就凭你们知道本督的身份,想以此作把柄,威胁本督?是不是本督不答应,你们便要在江湖上曝光本督的身份?”
“小女子不敢。”
慕容秋荻摇头道:“小女子得知大人的身份,也只是恰好看到了大人与上官金虹的决战,由此猜测,但绝不敢以此威胁大人。”
“那你凭什么与本督合作?”江玄并不意外,慕容秋荻既然在七天前便开始求见,而且还知晓他的身份,那显然是看到了他与上官金虹的交手过程,猜到他的身份,也并不奇怪。
毕竟,武林中刀剑双绝的宗师,可并不多见。
“利益!”
慕容秋荻紧盯着江玄,道:“只要大人愿意相助,日后金钱帮的地盘内所产生的利益,我愿上交一半给大人。”
“相信以大人的身份,也不可能亲自下场前来掌控江湖上的生意,而大人所掌控的‘幽冥’组织,还有我慕容家掌控的‘天尊’,都属于‘暗势力’,也并不适合见光。”
“如此一来,大人就算插手江湖之事,覆灭金钱帮,也不方便亲自接手管理,而我慕容世家,愿意代劳,替大人管理。”
江玄眼神微动。
不得不说,这女人确实很聪明,看事情十分透彻。
他虽覆灭了金钱帮,但以他的身份,的确不合适来与武林各派抢占地盘,所以只能选择放弃金钱帮的地盘和产业,让武林各派去争抢。
而慕容世家本就是武林世家,在江湖上抢地盘抢生意,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拳头够大,能够威慑住其他势力,便能在江湖上站稳跟脚。
当然,幽冥其实也可以选择由暗处转到明面上来与武林各派争抢地盘,只要不暴露他的另一层身份,也能在江湖上站稳脚跟。
但江玄并不想这样做。
那么,找一个明面上的武林势力来接管幽冥打下来的地盘,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此他既不用露面,又不用便宜其他势力,自己便能坐享其成,确实是一举两得的事。
不过,前提是要能够打退其他觊觎的势力,守得住打下来的地盘。
心中一番权衡利弊之后,江玄打定主意,道:“七成,日后幽冥打下来的地盘,都可交由你慕容世家管理,不过所得利益,幽冥占七成,慕容世家得三成。”
“此外,‘天尊’从此解散,并入幽冥。”
慕容秋荻脸色微变,这分成条件,实在太过离谱。
而且,竟还要吞并‘天尊’?
这相当于,此后不仅是天尊,就连慕容世家,都变成了幽冥的附属势力了。
竹叶青更是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这不可能……”
“我同意!”
慕容秋荻陡然开口打断。
“小姐……”竹叶青十分焦急,这样的条件,岂能答应?
这不是以后都得给幽冥白打工吗?
“住口!”
慕容秋荻呵斥一声,抬头看向江玄,面色肃然,道:“大人的条件,我答应了。”
这女人,还真是够有魄力。
江玄有些诧异,却也没多说,点头道:“日后,你便是幽冥在江南分殿的殿主,都市王。”
“具体的细节,本督会命人与你交接。”
“是,多谢大人。”慕容秋荻心中松了口气。
她很清楚,这笔生意,看似是亏了,实则却是赚了。
毕竟,若没有幽冥相助,仅凭慕容世家,根本不可能抢占金钱帮的地盘,连那三成的利益都拿不到。
而且,江玄说的是,日后幽冥打下来的地盘,都会交由慕容世家管理,那也就是说,今后的地盘,也许远不止金钱帮掌控的这些。
若能一统江南的话,就算只占三成利益,其中的收益,也是一笔极为惊人的数字了。
出身武林,掌控慕容世家这么久了,这笔账该怎么算,她十分清楚。
此外,与幽冥合作,对慕容世家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名誉与声望。
不论日后扩张了多少地盘,幽冥都只是在暗中分钱,明面上掌控这些地盘的都是慕容世家。
这样的荣誉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至于天尊,这本就是她为了振兴慕容世家所创立的杀手组织,但这些年来逐步发展,杀人无算,在武林中臭名昭著,几乎成了武林公敌。
若有朝一日让人知晓天尊是慕容世家在背后掌控,很快慕容世家也会沦为武林公敌,被无数人寻仇针对。
她这两年本就在考虑要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如今看来,解散并入幽冥,也许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幽冥虽也是暗势力,但相较于天尊,在武林中的风评始终没有那么差,树敌也不多。
天尊并入幽冥,她也成了幽冥的人,日后便能名正言顺地调动幽冥的人手相助。
有江玄这位殿主在,就算将来幽冥的身份暴露,那大不了就依附于朝廷。
只要大明不灭,慕容世家就永远都不会倒。
所以,慕容秋荻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江玄的条件。
这于两人而言,都是双赢的事,甚至还是她慕容世家占了更多的便宜。
“调集你慕容家的人手的吧,速度要快,其他势力已经盯上了金钱帮这块肥肉,只要赶在他们之前抢占了金钱帮的地盘,便能省去不少麻烦,本督会派人助你。”江玄说道。
“是,多谢大人!”
慕容秋荻点头,随即犹豫了一下,又道:“秋荻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大人出手相助。”
“说吧。”江玄淡淡道。
慕容秋荻眼底流露出一抹恨意,道:“我想请大人,帮我杀一个人!”
见其表情,江玄便已猜到了什么,眼眸微眯,道:“神剑山庄三少爷,谢晓峰?”
“是!”
慕容秋荻神情变了,似哀似怨,又仿佛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眼中充斥着让得江玄都有些动容的恨意与杀机,道:“他从小就与我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是就在成亲那天,他弃我而去。”
“我拒绝了无数的名门子弟,一直等他,但他始终未曾回心转意。”
“最后实在太痛苦,只要不再让我等,我嫁给谁都可以,可是在我出嫁那天,他又来了,把我抢走,又把我抛弃,让我成了家族的耻辱。”
“就连我爹,也被气得旧伤发作去世。”
“从此,我慕容世家也开始衰弱,家族重担尽负于我一人之身。”
“七年了,足足七年!我一边扛着家族的重担,还要一边忍受着外人的嘲笑。”
慕容秋荻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充满悲戚与愤恨,道:“作为一个女人,我可以忍受我自己被抛弃,但作为一个女儿,我决不允许,家族的名誉毁在我手里。”
“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
“小姐……”竹叶青上前,眼含热泪,无比心疼。
邱莫言和杨慧贞微微蹙眉,心中也有些动容,她们倒是未曾想到,这位名震江南的剑中帝王,神剑山庄三少爷,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无耻的过往。
念及此,两女对这个有过如此悲惨经历的慕容小姐,眼中也多了几分怜惜,少了几分敌意。
江玄倒是十分平静,知晓原著剧情,他清楚地知道,谢晓峰和慕容秋荻的恩怨情仇,并不像慕容秋荻所说的这三言两语这么简单。
这位慕容世家的千金,能够位列古龙笔下十大枭雄榜,也并不像表面这么单纯动人。
在她心中,感情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必需品,她的野心之大,无人能及。
当然,谢晓峰玩弄她的感情也确实是事实,也正因如此,才会造就出一个不弱于东方不败、岳不群这样的武林枭雄。
但此刻这个时间段,慕容秋荻对谢晓峰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江玄并不想插手两人这点破事儿。
“你的武学资质并不弱于他,你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江玄淡淡开口,果断拒绝。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
慕容秋荻也是宗师境界,而且江玄能感觉到,她的剑道也并不弱,虽未领悟意境,但绝对也已练出了剑势。
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这般境界,就已经证明,其武学资质比起谢晓峰也差不了多少,若沉下心来好好修炼,将来未必没有机会追上谢晓峰。
“可我等不及了!”
慕容秋荻银牙紧咬,愤恨道:“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慕容世家就要遭受一天的嘲笑,只有杀了他,灭了神剑山庄,我慕容世家才能洗刷这个耻辱,堂堂正正地在江湖上立足!”
江玄不为所动:“他会死,不过不是死在我手里,他的对手,另有其人。”
说罢,江玄起身离去。
慕容秋荻怔神,不明白江玄所言的意思。
但很快,她想到了一人——
“燕十三……”
慕容秋荻喃喃,除了燕十三,还有谁能主动去找谢晓峰,除了他,又有谁能杀得了谢晓峰呢?
……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神剑山庄三少爷,竟然还有如此不堪的过往!”
离开小院,邱莫言忍不住开口,言语之间充斥着愤怒与不屑。
“人无完人,他的剑厉害,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完美无瑕的人。”
江玄淡淡道。
“我只是替慕容小姐感到不值,竟然爱上这样一个男人!”邱莫言摇头。
江玄摇头:“她可不是个省心的女人,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表面看是一个为了家族忍辱负重的女人,但这些年里,被天尊灭门的家族门派可不在少数,她的野心之大,远超你我。”
“那你还与她合作,不怕她将来把你给吃了?”邱莫言调笑。
“互相利用罢了。”
江玄淡淡道:“而且,想吃了我,她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野心向来是与实力相匹配的。”
“没有实力,就敢暴露野心,那只是自寻死路。”
两女微微点头。
随即,杨慧贞轻声询问:“那公子你真准备助她一统江南武林?”
江玄点头道:“扶持慕容世家掌控江南地区,对我们也有好处。”
“不过江南太大了,凭现在的慕容世家,就算有我们相助,她也吞不下,一步一步来吧,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
仅仅一个金钱帮的地盘,就已经吸引来了好几个超一流势力,想在这些势力手中抢占地盘,可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就尽力一试吧。
如至尊盟和怒蛟帮这些外来势力,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也有对手,不可能倾巢而出前来江南。
所以,目前的对手,主要还是江南本地的这些势力。
以幽冥此刻的实力,再加上慕容世家和天尊,未必就没有机会挡住其他势力入侵,吞并金钱帮的地盘。
……
温州府,风云汇聚。
各门各派纷纷往此处赶来,欲趁此机会,入主江南,从金钱帮手中,撕下一块肥肉。
其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距离不远的至尊盟、海鲨宫和巨鲸帮、怒蛟帮等势力。
“堂主,您终于来了!”一名至尊盟的先锋密探,前往迎接一名锦衣青年,十分恭敬。
这青年面目俊朗,剑眉星目,一头飘逸的长发,赫然是至尊盟‘照天堂’堂主,任千行。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负弓箭,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冷漠男子。
“我们的人都到了吗?”任千行开口,沉声询问。
“禀堂主,已经到了!”
密探恭敬回应,随即又有些犹豫,道:“不过除了我们,其他势力的人也来了,怒蛟帮的人,目前也在城内,欲与我们争夺这边的地盘。”
“怒蛟帮?”任千行眉头一皱,问道:“上官鹰亲自来了?”
“不是,是怒蛟帮的首席堂主,戚长征!”
“戚长征?”
任千行眼眸微眯,道:“据说此人师传「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左手刀’封寒,一手刀法快如闪电,号称‘快刀’,本堂主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
“走,先去城内会一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