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天羽重点打造的演出公司表面上虽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是媒体去采访时公关部全都很客气地用各种理由打发走,始终都在打太极,没给过正面态度,弄的媒体猜测纷纷,财经报纸和娱乐报纸都拿这个话题炒过好几回了,但还是什么准确的消息也没得到。
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星海确实出事了。
业界有嗅觉敏锐的人就闻出了点儿味道。李天羽和高层官员的关系,虽然不是人人都清楚,但混这个圈子的,多多少少没有不知道是有那些瓜葛的。凰龙的水有多深,都是清楚的,而李天羽在凰龙那地方是个什么地位,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对于星海这次的出事,那些老总们开始岌岌自危,就怕被波及,意识到要么不出事,要出事肯定是大事。
天羽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在周小舟的安排下,一切都按照天羽的意思进行。星海的动静闹出来了,警察介入调查的消息很快流传,天羽进了警局,是很多人当面看到的。汉城业界没有不知道星海正在接受调查。
天羽翻着报纸,看着各种消息,思考起来。
天羽养伤期间,阿浩几乎不让他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天羽感觉自己就像个重病号,被阿浩牢牢地管着。其实他的伤大多是外伤,休养休养就差不多了,阿浩却对他严加看管,几点换药几点睡觉都管着。以前阿浩很顺着他,很迁就他,天羽一不高兴了还发发脾气,现在反过来了,阿浩再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对他的态度也很强硬,说不行就不行,天羽板脸唬人瞪眼睛都没用。阿浩说以前就是太惯着你,才让你养成我行我素自作主张的坏毛病,才会来了那么一出,瞒着他独自做了那么危险的一档子事,差点把人折在萧南的手上。所以今后他不会再惯他了,阿浩对天羽说,你服也得听管,不服也得听管。
“你这是法西斯独裁啊?”
天羽嚷嚷。
“不来硬的你不知道哥的斤两。”
天羽失笑。
“我才是你哥!”
阿浩伸手锁住他的下巴。
“就你这么胡来也想当哥?”
“我保证下回不敢了。”
天羽腆着脸。他自知理亏。
“下回?”阿浩冷冷的。“你还想有下回?”
天羽真觉得他看走眼了,以前这个阿浩是那么乖巧着人疼,现在才知道那全是假象,现在只要阿浩一板脸,天羽就莫名其妙地心虚,他发现阿浩沉下脸的时候还真挺可怕,以前阿浩很少在他面前显露这一面,天羽还没觉得,现在才知道新东的浩哥不是白叫的,脸真的沉下来时比铁还硬,还冷,连天羽这样从来都不吃硬的也不禁服软,老老实实听话。
天羽心想这是不是就是报应,他一向最烦被人管,偏偏放在心里的那个,就是最能管着他的。
晚上,阿浩查看天羽的伤口。
精心调养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萧南刻在天羽背上的那个字,在医院的时候天羽就叫医生用狠药,宁可落疤也把那一块血肉模糊的皮肉整个剜了,重新再长新的。现在那里是一整块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伤疤,医生说可能以后都会留下疤印,不会完全恢复到原本光洁的皮肤,但天羽却无所谓,他只要毁掉那块令他恶心的东西,留再大的疤他也不在乎。
阿浩的手慢慢摩挲过那块地方,手下是凹凸不平的,看上去还是令人心惊。天羽感受着阿浩慢慢抚着那一块的手指,听不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看阿浩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说,嘿,别乱摸,有种往下摸。
阿浩知道他是不想他难受,故意插科打诨,心疼又宠溺地轻轻在天羽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那一晚阿浩抱着天羽到医院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和那个字时,周小舟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浩旁边,一整夜都没敢离开。他怕他一走开,阿浩就会不见,就会去造成严重的后果。
天羽养伤的日子里,也不断听到关于萧南的传言。小道消息说,萧南是彻底得罪了黑帮了,继新港码头莫名被烧损失惨重后,金贸连走霉运,巨额的出海货单接二连三出事,地下钱庄还被一桩异地官司牵扯了出来,现在卷宗还压在两院,停一天的损失都是几十上百万。就连横霸汉城的豹头也没为萧南出头,看来萧南这次得罪的是连本地帮派也搞不定的黑道。
天羽没问过阿浩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是不需要问的。
天羽说想出去走走,心血来潮地说不想开车,想坐公交车。
天羽戴上了帽子,将脸隐藏在线帽的阴影里,他翻出黑色的背心,套上一件短夹克,迷彩裤上松垮地系着鲜红色的金属腰带,配上那个黑色的线帽。没人会想到这副痞子混混样的会是星海的老总。
阿浩看得有点发愣。他看到的李天羽从来都是精英金领成功人士的模样,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天羽对着镜子,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还在校园里整天晃荡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他对阿浩说,他以前就是这副打扮,嘴上还叼着烟,走在外面那些正经人家的女孩儿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阿浩似笑非笑,说,她们一定近视,没看清你的脸。
他们走到楼下的公共车站等车,天羽已经多少年没坐过公共汽车了,阿浩问他想去哪,天羽说越远越好。阿浩带着他上了一辆车,坐到快到底的时候又转了另一辆。公交车很拥挤,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天羽站着,阿浩站在他的身后,若有若无地将他护着,人多起来了,拥挤的人潮挤动,阿浩的胸膛就贴紧了天羽的背,天羽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车厢摇晃着,人们拥挤着,他们就那么自然地顺理成章地贴在了一起,享受只有彼此知道的暧昧。身体微妙地厮磨,体温交融,阿浩温热的呼吸在天羽的脖颈,手在被人群遮挡看不见的地方环搂在天羽的腰上……车驶进隧道,车厢忽然一片漆黑,在人们的眼睛无法适应的黑暗中,阿浩头一低,和天羽飞快地偷偷交换了一个吻……当隧道口的光线传来,他们已经分开,像什么也没有做过,天羽的手却悄悄覆在了阿浩搂着他的手上。他们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分享着同一个秘密,嘴边都带着同一丝笑意。
那天他们坐车辗转一直来到城郊的湖边。天羽问阿浩记不记得金牛湖那个晚上,阿浩望着他眼神就如同湖里的湖水。天羽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是故意的,你跳那个舞就是勾引我是不是?阿浩似笑非笑地说你真想知道那时候我想什么?
天羽点头。
阿浩说,我那时候,想把你装进衣服口袋里,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天羽看了他很久,然后没头没脸地吻他……
天羽喜欢阿浩向他表达感情的时候。阿浩很少在嘴上说什么,就是在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阿浩嘴上也没说过什么,天羽有时候在电话里大剌剌地说想他,阿浩还会不接茬,还默不作声,好像不知道怎么接话似的。只有在难得的时候阿浩会说一两句话,但是他说了那一两句,就让天羽从心里深处都动情。他搂着阿浩吻他,在空无一人还飘着雨的湖边,在光天白日下,他们像一对最普通最正常的情侣那样拥吻着,不在意是否会有人经过,也不在意渐渐越来越大的雨丝……天羽吻着阿浩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觉得眼前的青山碧水和山里蒸腾起来的水雾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那天动情的时候天羽叫阿浩叫他一声哥,阿浩失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听人喊哥啊,天羽说你就是欠我这一声,以前那是不跟你计较,谁让你喊我名字的没大没小的?以前别人上赶着的喊天哥我还不爱搭理,那都比我还大好几岁的。
阿浩看着他,伸手温柔地拽拽他的帽子,扬着嘴角说,你看你这样儿,像比我大吗?
天羽说大就是大,还什么像不像!
阿浩笑微微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天羽拿阿浩这样的笑没有办法,他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也特别恨这样的笑容,这样笑时候的阿浩就是装傻,就是逗他玩儿,就是把他当小孩似的浑不当回事。天羽说你叫不叫?阿浩忽然凑到他耳边说,我也喜欢听人叫哥,怎么办?
天羽说你还没听够?
阿浩说没听你喊,不算。
天羽嘿嘿一笑,说,你可以听周小舟喊啊,他不是一口一个哥喊得很欢嘛。
阿浩盯了他半晌,也是嘿嘿一笑,说,吃醋了?
天羽也不答话,笑得很装X。
要说李天羽没吃过周小舟的醋,那是假话。只不过他那时候不愿意承认。要现在天羽说心里话,当时在凰龙的楼梯间里看到阿浩给周小舟抚伤口的那一幕,他气得肺都快炸了。就是现在,他想起来当时那情景还会添堵。只不过他当然不能再发作,人都已经是他的了,还再吃以前的味儿,透着他忒小气,不爷们。但就算现在知道了周小舟和阿浩的真实关系,周小舟的眼神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至少骗不了他。
周小舟这样的本来也算是人中龙凤,只是他和阿浩认识了那么多年,却仍然只能止步于兄弟情。天羽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耐,才能把阿浩这样的人收进怀中。
天羽有时候想,人这缘分真的很奇妙。好像不管以前经历过再多的人,再多的事,也只有一个人才会让你产生“就是他”的感觉。这种感觉说起来很玄,很不靠谱,搁在以前的李天羽只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只有自己亲自经历过一次,才知道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