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霞的话音不高,却像无形的绳索,勒得秦雅喘不过气。
“秦雅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尾音轻轻打了个旋儿。
秦雅浑身一颤。
她望了望林凤霞,那双眼睛清亮得吓人。再看陆伟光,一张脸冷得能刮下霜来。王婶更是怒目而视,恨不得扑上来。
完了!
这两个字砸在秦雅心上。
袖子里的布偶烫得厉害,隔着布料都灼人,仿佛要烧穿她的皮肉。
“我……我不知道……这东西……真不是我的……”秦雅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脸色惨白,目光慌乱地四下躲闪,想从围拢的人影里找条缝。
“不是你的?那你藏什么?掖什么?”王婶不饶她,几乎指到她鼻尖,“大家伙儿都瞧着呢!凤霞刚说门口有东西,你开门那速度,捞东西那麻利劲儿,生怕人抢了!现在又说不是你的?秦雅,你这张嘴,还有实话吗?”
王婶这一嚷,像捅了马蜂窝。
“哗啦。”
“吱呀。”
周围几户亮着灯的人家,窗户开得更大了,一颗颗脑袋探出来,目光齐刷刷投向秦雅家门口。
“这是咋了?”
“大半夜的,闹啥呢?”
“好像是秦雅家……跟陆团长家的?”
窃窃私语声在夜色里散开。
秦雅被这些目光钉着,魂都快飞了。
她感觉自己光溜溜地站在雪地里,任人打量。
“我……我真的没有……”她还想辩解,声音细得自己都听不清。
林凤霞嘴角勾起一丝冷峭。
“秦雅姐,既然你说不是你的,那敢不敢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伙儿都瞧瞧,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值得你这么藏着?”
这话一出,秦雅更是死死攥紧袖子,手背青筋暴起。
“对!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就是,藏什么,心里没鬼怕什么?”
人群里有人开始喊。
王婶精神更足,往前一步,指着秦雅,嗓门陡然拔高。
“大伙儿都来评评理!我老婆子刚才亲眼看见,就是她秦雅,鬼鬼祟祟在墙角下头埋东西!我们挖出来一看,一个烂布缝的小人儿,上头扎着针,还粘着头发!那头发,跟凤霞的一模一样!”
“嘶。”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扎小人,下咒?!
这种事,竟然发生在大院里?
“我的天!真的假的?”
“秦雅她……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太毒了!”
“不止呢!”王婶越说越激动,把白天秦雅掐益母草叶子的事也抖了出来,“白天我就瞅见她不对劲,偷偷摸摸掐凤霞种的益母草叶子!当时我还纳闷,现在看来,怕是早就存了坏心思!这女人,心都黑透了!”
王婶的话像块石头砸进人群。
“益母草?那不是安胎的?”
“她掐那个干什么?难道……”
“我的娘,不敢想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跟开了锅似的,全往秦雅耳朵里钻。
秦雅给这阵仗轰得脑仁儿嗡嗡响,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圈儿一红,泪珠子直打转儿。
“我没有!你们瞎咧咧!王翠芬你个老虔婆少在这儿喷粪!”
可她这点儿动静,在大家伙儿的嘀咕声里,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越是急赤白脸,她那只揣着东西的袖子就攥得越死,活像里头藏了啥烫手山芋,这副做贼心虚的德行,大伙儿一看,嘿,心里那点儿疑虑全变成实锤了。
“秦雅姐,那玩意儿不就在你袖筒子里揣着嘛,”林凤霞声音淡淡的,可那眼神儿,跟小刀子似的刮在秦雅脸上,“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掏出来给大伙儿瞅瞅,不就一清二楚了?”
“你要是真没鬼,就亮出来。”
“要是不敢……哼,那大伙儿心里这杆秤,可就得往一边儿偏了。”
陆伟光那身军装笔挺,跟尊铁塔似的戳在林凤霞身侧,两道浓眉拧着,薄唇抿成一条线,愣是没吭一声。
可他越是这样闷声不响,那股子无形的威压就越是像座大山,压得秦雅喘不过气,比挨顿臭骂还让她绝望。
她眼角余光都不敢往陆伟光那边瞟,心里拔凉拔凉的,晓得自个儿这回是彻底栽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拿出来!”一个性子急的邻居已经等不及了,嗓门儿都粗了几分,往前凑了凑。
“对,掏出来给大家伙儿都瞅瞅!”另一个探着脑袋,满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恨不得把秦雅的袖子给扒拉开。
“就是啊,藏着掖着算怎么档子事儿!心里没鬼,你哆嗦个啥!”还有人帮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催促和不耐烦。
围观的左邻右舍你一言我一语,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全催着秦雅把东西亮出来。
秦雅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她颤抖着,一点一点,从袖子里往外掏那布偶。
当那个丑陋的、胸口扎着锈针、脑袋上粘着几缕黑色发丝的小人儿,暴露在众人眼前时,一股阴森邪气仿佛扑面而来。
“啊!”有胆小的妇人低呼出声。
“真的是!跟王婶说的一样!”
“天哪,这针……这头发……”
“太恶毒了!这心肠得有多黑!”
“秦雅!你还有什么话说!知识分子还搞这套!”王婶指着那布偶,气得发抖,“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
秦雅看着那布偶,再看看周围邻居们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堵在胸口。
“我……我……”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彻底完了。
她的名声,她的脸面,在这一刻,被这个小小的布偶,砸得粉碎。
人群中,议论声更大了。
“怪不得她家老出事,原来是心思不正!”
“可不是,整天阴阳怪气的。”
“之前还听说她家孩子老生病,她男人工作也不顺,怕不都是她自己作的孽?”
“这种人,真是晦气!”
“以后可得离她远点。”
一句句议论,像刀子扎进秦雅心里。她脸上火辣辣的,羞耻、愤怒、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几乎将她吞噬。
就在这时,林凤霞轻轻叹了口气。
“唉,秦雅姐,本来邻里邻居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东西……既然你已经拿出来了,我们也不追究了。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别再动这些歪心思了。”
她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邻居,语气诚恳。
“大家也知道,我们家伟光是军人,军区大院讲究的是正气。”
林凤霞收回目光,不再看秦雅,只是轻轻挽住了陆伟光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