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这么说?”
?泉宫里,?湘听了琼芳所言,面露讶色。琼芳屏笑点头:“是,奴婢不敢蒙骗娘子。”
??容承?说:“告诉她,她可真会给我找麻烦,这事我替她了,她得给我做七日的?羹。”
?湘不明白,容承?这是最近太?了,没事干?还是太忙了,忙的心烦?
怎的就突然这样拿她逗趣了?
他一个掌印, 想吃什么直接吩咐?膳房就是了,哪就缺她这几道?羹了?
还一?要七天的。
?湘淡淡挑眉:“正值酷暑,小厨房里热得跟蒸笼一般,他张口就要我下七日的厨,那康贵人这事他想必是办得很漂亮了?”
琼芳欠身道:“掌印说请娘子放心,他担保那宫女性命无虞也落不下残疾,但伤口吓人,少说三个月下不了床。太医院那?他也会吩咐下去,让他们挑选疗效奇佳却不止疼的药,必要她吃尽苦头,却不碍着日后当差。”
?湘复杂地笑了声:“哈......”
交待得这样细致,这是猜到她会问了。
这人,实在是精明。
她一时在想, 不知皇帝为何会让这样一个在身?,而且大权在握,但转念便又明白,容承渊自然是会拿捏分寸的。在圣驾面前,他纵使时时都在“揣测君心”,皇帝却不会知道。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康贵人的事就在后宫传开了。承渊说出“杖一百”这个数的时候,本是存了心要将那宫女打死,不过行刑的宦官们手上都有硬功夫,留她一命与“一百”也不矛盾,只是单这数字听着也足够吓人了。
一时间宫女宦官们都噤若寒蝉,卫湘若在此时出去走走,多半能听到不少宫人的?论:
“你可听说了?康贵人身?事的杏实说错了话,挨了足足一百板子,听说昏死过去好几回,打完之后皮开肉绽得都没眼看……………”
“据说学印亲自盯着行刑,她连叫一声都不敢,只能硬忍着。初时是生咬着牙,后来是咬衣袖,最后实在扛不住了,便咬手腕,咬得血肉模糊的。”
“掌印还叫康贵人身边的宫人都去观刑,和她交好的梅实吓坏了,跪在地上求掌印开恩。掌印说她坏了规矩,当即也按下赏了三十板子。”
梅实求情这一环在各?的?论中总会被心思敏锐的宫人捕捉到,便没少被调侃:“这种事她敢求掌印?真是糊涂得可以了。说起来......那杏实挨打好似是因?论圣谕,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你说这康贵人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这么糊涂?”
又不免有人附和:“你这话在理。怨不得掌印非让康贵人身边上下都去观刑呢,我瞧着真是为康贵人好,不然就这些糊涂东西,早晚真给康贵人送进冷宫。康贵人背后也是豪门显贵,到时岂不既要难过又觉丢人?若她自此之后能警醒一些,好好
管管身边人的?矩,于日后倒是极大的易?。”
可惜卫湘不得空出去?逛,便也没听到这些琐碎的议论。她在汤泉宫的卧房里读着书,很快听说的是清妃去看望了康贵人,还赏了不少东西给杏实和梅实。
这倒让她有些意外,不由笑道:“清妃?我这等着恭妃的动静,她怎的倒先掺和进来了?”
琼芳解释道:“康贵人常去那‘拈芳集''。”
也就是清妃那插花的雅集。
“原来是素有交情。”卫湘了然地点头,“那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凝神想想,又摇头?道,“若是我,我就不去。”
因为此事随是由她和康贵人而起,做主责罚杏实的却是容承渊。
容承渊是掌印,是?前的人,那就代表着皇帝。
所以此事背后的后宫矛盾尽在暗处,被抬到明面上的因由是否实不遵圣旨,那这就是关乎圣上颜面的事了。
清妃此时去关照康贵人,倒是?全了姐妹之谊,但将天家威严置于何地呢?
卫湘心下不无复杂地感?: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吧。
所以这事清妃敢做,若换作是她,她是万万不敢的。
再迟些时候,应是清?殿的廷议散了,皇帝听说了康贵人的事,就又有圣旨颁了下来。旨意说康贵人“行事昏聩御下不严”,着即褫夺封号、降从七品宝林,闭门思过半年,身边一千宫人罚俸一年。
紧接着,又有另一道旨意颁出了行宫,说是圣上申饬了康贵人的父母,说他们教女无方。
康贵人......现在?称黄宝林了,彼时才刚安顿好重伤的杏实,又惊惧已久,乍闻这道旨意一时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宫人们不免又一番忙碌,太医好不容易将她救起来,她便匆匆赶到了清?殿前,脱簪谢罪。
卫湘听闻此事,不由皱起眉头:“黄宝林受罚不冤,但还牵扯了她家里?这是有些过了。”
琼芳知其所言“过了”是指的谁,缓缓摇头:“这多半不是掌印的意思。御前的规矩您也知道,万事都越不过一个''稳”字。掌印便是知晓您的打算,也大可不必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卫湘浅怔:“若依你这么说,就真是陛下的意思了。”
琼芳垂眸轻道:“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卫湘想想,若是那样,也只得罢了。
虽这样极易引得外臣对她心生不满,可他只将此视作对她的宠溺,她又能如何?
宠妃嘛,恩宠她照单全收了,骂名也就只得背着。
再者,她虽自问不是“贤妃”,但也从未真走过什么娇纵任性的路子,总不好现下突然为了这个去怪他不?及她的处境。
又读了几页书,放在榻桌上的怀表走到了傍晚六点。卫湘慢慢觉得有些饿了,见皇帝仍未过来,索性放下书去清凉殿找她。
走到相距不远的地方,她就看到了黄宝林。
她簪钗尽脱、长发散乱地跪在草席上,背影看上去颇为狼狈,卫湘心下数算了一下时间,?首问琼芳:“她是不是已跪了半个多时辰了?”
“是。”琼芳压音回说,“但脱簪谢罪的规矩......上位者不说让她回去,她是万万不敢回的。便是让她回了,她也得掂量掂量这话是真是假,以免火上浇油。今日陛下气得斥她父母,她自然不敢大意。”
卫湘心下软了一阵。
不论怎么说,后宫之事牵连远在宫外的娘家,总是让人唏嘘的。
Tit......
“但凡她早对杏实稍加约束,我也不愿闹到这个份上。”卫湘道。
在汤泉宫外,黄宝林自己不曾说过什么,对她拈酸吃醋也好、质疑帘影提及的圣旨也好,都是从杏实口中说出来的。但在宫里,想凭这点就让自己置身事外也太可笑了。近身侍奉的宫人语出刻薄,当主子的却任由她将话说完,那这话就和由主
子亲口说出来没有任何分别,那就是黄宝林自己的意思。
所以,她既那样想,现下这份罪就是她?受的。
卫湘缓了口气,复又继续前行。她经过黄宝林身?时,黄宝林似是想出言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卫湘本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因而很庆幸她什么都没说,转而径自进了殿,穿过外殿见内殿无人,就往寝殿去。
寝殿门口有宦官守着,但见是她,并未阻拦。卫湘便自顾迈过门槛,绕过门前屏风定睛一瞧,却见皇帝也没换衣裳,就这么穿着一袭规规整整的玄色常服在茶榻上睡着。
她一时犹豫是否该退出去,但他听到脚步就睁开了眼,起先眉宇紧皱,待看清是她,就笑起来:“小湘。”他打了个哈欠。
卫湘见状只得继续走向她,笑叹:“宫人们也不说陛下睡着,平白扰了陛下安歇。”
“是朕不让他们多管闲事。”他坐起身按着眉心,忽而意识到什么,问她,“几点了?”
“快六点半了。”卫湘坐到他身边。
楚元煜如梦初醒:“睡过头了。”说着连连摇头,“本想小睡一刻就去找你的,可等急了?"
“等得快成望夫石了呢。”卫湘扬起脸,他顿时笑出声,安抚地搂了她:“走吧,朕吩咐御膳房备了些有趣的膳食,咱们去汤泉宫用。”
卫湘想了想,提议说:“陛下若是饿了,不如用完再过去?”
楚元煜却道:“被廷议闹得心烦意乱,这清凉殿朕多看一眼都烦,去汤泉宫轻松一些。”
卫湘失笑,一时当真生出一股心疼,忙离席帮他穿鞋。他挡开她的手,踩上鞋子自顾穿好,便与她一同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他忽而挂到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慵懒,就连声音都懒洋洋的:“唉......你不知道,政务就跟妖怪一样。”
卫湘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捏了捏他从肩头挂到她身前的手,笑道:“臣妾还以为自己才跟妖怪一样。”
他摇头,抵在她肩上的下颌蹭来蹭去,最后一偏头,叭地在她侧上:“政务是妖怪,吸人元气的。小湘是仙女,点化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