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晖斜着眼睛冷笑一声,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后冷声道：“我若是将儿子送到了北疆，那我顾家死期怕是也将近了吧。”
陆昭垂下眼, 不以为意的说：“确实是，但如今圣上已然对顾家忌惮万分, 只因怕死，顾伯伯便当真不想想出路了吗”没有出路, 依旧是死, 陆昭将话说得十分明白。
“顾公子故意不阅诗书藏拙数年, 他真的甘心吗”陆昭眼睛不经意的撇过门扉, 门外的顾子言浑身一凛, 陆昭这话句句戳中他心中痛处，不由双手仅仅握拳, 极力的克制着自己。
就听陆昭又意有所指道：“既已不能科考，那从军历练, 靠自己一步一步挣来军功，让人无从置喙不是很好而且”陆昭轻轻笑了一声, 语气很凉：“顾伯伯以为, 陛下还能再撑几年”
此话一出，屋里屋外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而后久久沉默。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沈清瑶感叹一句。
系统已经见怪不怪, 安静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果然, 就见沈清瑶又十分得意的补充：“不愧是被我选中的男人”
“”真的是你选的吗系统哼了一声。
门外站着的顾子言低下头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的目光逐渐坚定，咬了咬牙, 放弃了进门的想法，扭头走了。
那个印在门上的影子消失，陆昭嘴角微微勾起，从沈清瑶这个角度看过去，特别像个反派。
吓得她慌忙朝陆昭头顶看了看，见数字没出现，应该是不会变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顾晖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影子，他眼神变了变，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叹了口气。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顾晖又叫来了赵伯，几人仿佛全然忘了方才的剑拔弩张一般，竟是又笑着话起了家常。就好像，刚刚那一出，是专为演给谁看的一样
沈清瑶：我有点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两人回客栈时，沈清瑶还在马车上远远看见了顾子言，他笑得没心没肺的，在街上缠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沈清瑶也见过，正是进城那日遇上的那个。
想来就是林婉儿了。
此时林婉儿轻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但仅从她露出的那双眼睛里，也能看出她的无奈与恼怒。
沈清瑶看了一会扭过头来，叹了口气，该拿什么拯救你呢刚谈恋爱的顾直男小学鸡。
又看看陆昭，心道这个人就很会啊。
陆昭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问到：“瑶瑶看见什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又用那种奇怪眼神看他
沈清瑶轻声说：“看见顾公子和他的小青梅了。”
“小青梅”陆昭重复了一遍。
“就是那个与他有婚约的林小姐啊。”沈清瑶一顿，忽然反应过来，要是论青梅竹马，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
生怕陆昭再说出些什么撩死人不偿命的话，沈清瑶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陆昭哥哥你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方才他提过一句，被沈清瑶记住了。
陆昭点点头，目光温柔：“嗯，你那次病发时，我正好随父亲去了西陵，说好了给你带西陵的桂玉糕的，结果回来时你已经不认得我了”陆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落寞，听得沈清瑶也是一阵难过，她甚至不敢问，那带回来的东西去哪了呢
慌乱的错开眼神，沈清瑶心口发闷。她稳了稳心神，觉得还是不要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比较好。
于是她勉强笑笑，又问：“顾大人与父亲和阿爹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当年母亲差点”差点被赐婚给顾晖吗沈清瑶瞄了陆昭一眼，就差一点，也行陆昭就要姓顾了。
陆昭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闻言有些惊讶，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当年，顾伯伯，我父亲，你阿爹，三人曾是共同求学的同窗好友，后来三人纷纷考得了功名，父亲去了边疆从军，你阿爹入了翰林没两年便外放为官，而顾伯伯”陆昭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说比较合适：“那时顾家正逢大难，顾伯伯也难幸免，被流放了。”
“怎么会这样”沈清瑶惊讶的捂住了嘴。
“直到后来当时的七皇子如今的皇上为顾家之事翻案，顾伯伯才被救了回来。没两年先帝去世，当今圣上登基，他们三人才得以重聚。只是三人都已经是肱股重臣了，自然不好表现得关系过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至于顾伯伯和母亲”说到这里陆昭很有技巧的再次停顿，沈清瑶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满眼期待。
快说快说终于说到了她最期待的瓜的部分，沈清瑶恨不能整个人扑过去催更。
陆昭噗的笑了一声，丝毫没觉得说自己母亲的八卦有什么不妥，更何况，也没什么八卦，不过是些谣言罢了。
“顾伯伯与母亲什么关系都没有”屈指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陆昭将她揽进怀里：“母亲与父亲是两情相悦的少年夫妻，而顾伯伯当时也有自己的心上人，所谓赐婚，不过是当时皇帝的试探罢了，刚提出来就被父亲母亲顾伯伯三人合力搅黄了。”
“顾大人的心上人是顾夫人吗”沈清瑶秉承着吃瓜要吃完整的心情，多问了一句，说起来，似乎从没听顾家父子俩提起过那位神秘的顾夫人。
哪知陆昭却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他当时的心上人，是他不能娶的人。而如今的顾夫人，在生下儿子之后，也已经故去了。”
“嘶。”沈清瑶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后面还有事，好家伙这本书的主角真的不是顾子言吗这样的父母设定，他不是主角这很难收场呀
“那”那位传说中，不能娶的心上人是
陆昭知道她想问什么，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沈清瑶听完，瞪大了眼睛，十分难以置信。“怎么会”
陆昭倒是没什么很大反应，他撤开身子，淡淡道：“所以这次无论是谁来，其实顾伯伯都会答应和北疆的合作，只是由我来的话，更能让萧沐放心罢了。”
沈清瑶神志不清的点头，还在震惊里没缓过神来。
第二天，宁城里传出了顾家公子离家出走的消息。
沈清瑶听闻，惊得掉了一个茶杯。同陆昭对视一眼，却发现他仿佛早有预料。沈清瑶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消息在宁城没掀起多大波澜，反正顾子言胡闹惯了，隔三差五就会出一桩荒唐事，离家出走而已，城中百姓不信他能跑到哪去，说不得过个三五天就自己灰溜溜跑回来了。
唯一有点大动静的，还是顾府本府，听闻顾晖看了顾子言留下的信，气得砸坏了自己心爱的青花瓷瓶。
沈清瑶再一次跟着陆昭来到顾府的时候，只过了一晚，顾府已经变了个样子。
至少沈清瑶为难的看着这满地的狼藉，艰难的扶着陆昭找了个下脚的地方，心想，至少这间会客室确实是大变样了的。
而顾晖顾大人，正悠闲的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嘬饮一口，而后缓缓又摔了手边的一个花瓶，满脸笑容的呃，怒吼道：“去给我把那混小子找回来若找不到，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门外整装待发的一队侍卫丝毫不见慌乱，甚至可以说是神情放松，应了一声，踏着轻快的步伐“抓人”去了。
沈清瑶:“阿这”
系统:“阿这”
咋回事啊沈清瑶满头问号的去看陆昭。
陆昭也被眼前景象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也万万没想到，顾晖能做到这种地步，半晌，才笑了一声。
“顾伯伯，怎么发这么大火”面对一脸笑容“发火”的顾晖，陆昭问得一本正经。
顾晖见他来了，哼了一声，倒是坐实了生气这个“传闻”。
陆昭平静的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问道：“连培养多年的暗卫都放出去了，看来顾伯伯是同意顾公子去北疆了”
“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这小子已经跑了”顾晖抓起身边的一张纸冲着陆昭扬了扬，恨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昨日那些话，都不是说给我听的，都是说给我儿子听的吧”
陆昭乖巧的笑笑，并不接他这话，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样子。
沈清瑶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才是神级的影帝飙戏甩锅现场，直呼精彩。
“顾伯伯若是不同意，只怕顾公子再怎么厉害，也出不了宁城吧。”
顾晖又是一声冷哼，算是默认了。
唯有沈清瑶不明白，昨天还说不让去，怎么儿子自己跑了又同意了呢
“我自是不能主动将他送到北疆去，更是连一点支持的意思都不能有。可是”顾晖笑起来，老狐狸似的：“世人皆知我儿顽劣，他离家出走了，我已派了人去抓他。可在我抓到之前，他自己误打误撞去了北疆，迫于无奈投了军，人已经有了军籍记录在册了，纵然我是他爹，也不好与国家法度相违不是吗”
陆昭点点头，很是赞同：“顾伯伯说得是。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最多治你个教子不严之最，没有拿到把柄，陛下不会将您如何的。”
“不就是参个军吗怎么参不是参呢搞这些弯弯绕绕的。”系统已经听晕了，哪怕是ai也跟不上人类的诡计多端了。
然而沈清瑶也不能给它解释太多，因为她自己也是懵的，却隐约明白了，古人最讲究名正言顺，如此做法，皇帝就算想为难，也缺了名目，做不了太多。
她看眼前两个男人的眼神变了，这是智商的鸿沟，她越不过去，她甘拜下风